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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準的台北人—陳又津的漫遊書寫
2017-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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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如此獨一無二,誰不是新的一代? (林旻萱攝)

初見陳又津,於是知道「少女」是一種結合調皮與慧黠的特質,比起「文學女人」這類太過綿密的辭彙,她爽朗俏皮的語言,以及嘩啦啦傾瀉的笑聲,更近似於少年的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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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書寫,陳又津(左4)始終想為新移民二代取得「發言權」,或者說讓他們「被看見」。 圖為陳又津與讀者分享創作經驗。(陳又津提供)


母親是印尼華僑,小時候陳又津就要面對別人提問,媽媽是哪裡人,然後她就要想出一個答案,回答變成一種習慣;後來,她可以編寫出無數的答案,母親忽然有三億化身,映照萬千,這或許是她開始寫小說的契機。

 

質疑歸類 只願如實呈現

「後來我就奪回話語權了,所以回答變成一種樂趣。」陳又津促狹一笑,關於身為新二代這件事,她更是輕鬆以待:「關於這個標籤,大家都說這群人好特別,但我真看不出哪裡特別,每個人本來就都不一樣,不管是我的身世也好,我喜歡的文類也好,有什麼好歸類的?應該說,歸類到底有什麼正向作用?」

有人問,《準台北人》到底是散文還是小說?她的答案亦復如是:「你怎麼看就怎麼是,作家頂多是作品的第一個經紀人,我沒有更高的位置,只能如實呈現我所看見的。」至於分類,她無奈地攤攤手,說:「那是研究生的工作,不是寫作者的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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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印尼華僑的媽媽(右),總能四兩撥千斤的化解種族間的尷尬,也是陳又津創作的契機之一。


沉默父親、勇敢媽咪、樂觀女兒

《準台北人》深刻書寫「新移民二代」身分以外的故事,榮民爸爸跟身為印尼華僑的媽媽在三重落腳,陳又津就是在測量這些步伐有多深,走得多遠。

父親太沉默了,或許就因為如此,才有了〈跨界通訊〉作品,文章中擬喻一個死去的父親忽然傳來消息,如數家常的說起「那個世界」,正如那個年代裡的男人,只能隔著遙遠的歲月傳話,也不知道別人聽清楚了沒有,只顧著自語。

相較於無言以對的父親,陳又津的母親有著強悍的生命力。她把自己的未來,都賭在一張機票上,在觀光簽證過期以前,想盡辦法把自己嫁了,好在台灣落地生根,輸贏不論,那勇氣就足以頂天立地的活著;每次遇到多事的鄰居補上一句:「她是印尼來的」,那語氣裡或多或少夾帶輕蔑,母親總是能妙語化解,讓對方當下一愣,甚至無話可說,再也不敢招惹「印尼來的」。

陳又津也有這樣舉重若輕的本領,她把悲哀、痛苦的議題,比如最邊緣的小人物、最巨大的死亡,都以幽默的筆法迴旋帶過,流暢輕巧卻步步到位。「生活絕不是整天愁眉苦臉的,人生苦短啊!你寫得那麼沉重悲哀,誰看?」她哈哈一笑,盡顯樂觀陽光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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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又津開朗的性格與笑聲,更趨近於少年的爽朗明亮, 同時也反映在作品中。(陳又津提供)


保留選擇的權利

她不諱言,這些年有幾次機會回印尼,其實更像回一個度假村:殷勤的母系親人、鄉下老宅與郊區購物中心,還有熟悉的客家聲腔,問她「看見了什麼?」,她笑了笑:「還真沒看見什麼!」。就跟你我記憶中的返鄉一樣,幾分新鮮、幾分尷尬,叫不完的叔伯阿姨與鄉村風光,就是沒那些大家以為的「二代血淚尋根記」。

當然,身為新二代,陳又津的書寫免不了會面對母國或家鄉,好在對她而言,這不過是轉身之間的事情,而非失根、迷途;她甚至拋出一個問題:什麼是新二代?「說不定根本沒有新二代啊!」她說。每個人都如此獨一無二,誰不是新的一代?那就邊走邊找吧,一邊漫遊,一邊尋找自己的座標。

陳又津在自己的文字裡悠然自得,更像散步、玩耍,所以顯得更有餘裕。她承認自己是幸運的,那些標籤不曾傷害她,但也許傷害過其他孩子,她也希望政府打造一個友善的環境,而非是血緣上的友善。

血緣上的強制友善,是因為你的身分,給予特別的優惠,反而令人沉重;而環境的友善,就像是菜單上並列四種語言,台灣人、印尼人、菲律賓人、柬埔寨人同時都看懂了,這過程不需要一點聲音,每個人自然能溫柔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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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又津在自己的文字裡悠然自得,更像散步、玩耍, 所以顯得更有餘裕。



陳又津表示,新二代不是非要政府做些什麼,而是希望能保留選擇的權利,生命是溫熱的,不是一份專案,需要更多自由,去找尋自己的出口。

如果新二代的旅程還在繼續,那麼,「準」台北人會有「跨過去」的那一天嗎?「這可能是一場積分賽吧,永遠都在準備跨越,但愈是意識到自己在準備區,就會一直停留在那一區。」陳又津如是說。

少女繼續在城市漫遊,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步步縝密。正如細川匯聚成河,每一個細碎的字句都指向情感記憶;亦如大橋連結台北與三重兩端,只要連上了,就能溝通。準確或者不準確無從定義,但至少願意傾聽,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