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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城市都是我的塗鴉牆 新舊文化的交疊與激盪──BOUNCE
2017-09-21

塗鴉藝術家Bounce (莊坤儒攝)

塗鴉藝術家Bounce (莊坤儒攝)

 

趁著月黑風高的夜晚,找塊戶外牆面一噴而就,畫到一半就被巡邏警察發現「嗶嗶嗶」追趕的日子,對塗鴉藝術家Bounce而言已是陳年舊事;現在的他,作品不僅登堂入室,還高懸在鬧區街頭。

 

這年頭,成功商品的背後都需要一個故事,畢竟誰不愛聽故事?於是一隻微闇黑系兔子就這樣誕生了:它不走傳統完美可愛溫馴的無害路線,偏生少了雙手、眼神空洞,還長了一對異常大的長耳作為接收器,內嵌音響喇叭;為了追尋夢想,一路蹦蹦跳跳,從森林來到都市,被街上各種音樂或聲響吸引……。

有牠現身的地方,就充滿律動:輪廓粗獷、意象大膽鮮明,重複堆疊的線條與色塊,營造出豐富的節奏感;加上招牌的音響兔耳符號,觀眾光是盯著看幾秒,彷彿就能聽見牆壁上傳出陣陣震耳欲聾的電音。

Bounce應中華文化總會之邀,來到台北城南進行塗鴉。(BOUNCE提供)Bounce應中華文化總會之邀,來到台北城南進行塗鴉。(BOUNCE提供)

緊鄰西門町紅樓的運動品牌店,外牆設計富含潮流特色。Bounce藉由濃烈色彩與幾何線條,向傳奇籃球員Michael Jordan致敬。緊鄰西門町紅樓的運動品牌店,外牆設計富含潮流特色。Bounce藉由濃烈色彩與幾何線條,向傳奇籃球員Michael Jordan致敬。

這件大型塗鴉作品結合BOUNCE的創作風格與東勢在地文化,包括客家油桐花、龍馬雕像與特產柿子。(BOUNCE提供)這件大型塗鴉作品結合BOUNCE的創作風格與東勢在地文化,包括客家油桐花、龍馬雕像與特產柿子。(BOUNCE提供)

為創作注入在地活力

牠的造物主是Bounce,一個當年愛玩滑板的少年。復興美工出身的他,學院派訓練沒少過,唯自從接觸到塗鴉後,原先手中的畫筆逐漸換成了噴漆罐,紙上草稿也不再是必須,圖案就在他的腦海裡,於某個特定的時空點即興交會、誕生;未能在當下躬逢其盛者,只能日後瞻仰那遺留在壁上的恣意狂放。他說:「我塗鴉不畫草稿,頂多寫些關鍵字和簡單元素。到了現場,環境會告訴我要怎麼畫、會知道什麼東西是適合這個環境;如果是商業合作的情況,我可能會先去現場拍照作為參考,之後再去畫。」

例如應中華文化總會之邀,Bounce在城南繪製的小男孩,戴著潮帽面鏡卻身著印有客家花布圖案的歌仔戲服,象徵新舊文化的交疊與激盪;或在西門町知名運動品牌店面外牆上,以抽象、解構及立體派風格,組合出NBA球星產品的經典元素;又根據台中東勢的在地人文特色,在餐廳壁面上繪出油桐花、甜柿及神獸龍馬的混搭創作;台北捷運站通風井出現巨幅塗鴉,老街區注入新活力,也是他的傑作。

在戶外創作不比室內,現場問題往往考驗創作者的應變能耐:高溫日曬、人車往來、周邊裝設、繪畫角度和時間限制等。「畫之前覺得很困難,畫完都覺得不困難。」他笑稱經常得在數層樓高的外壁塗鴉,自己還為此去考取高空作業車操作員的證照。

將塗鴉藝術帶往國際

塗鴉帶給Bounce不同於一般人的生活經驗,結識許多人士、去到世界各角落。例如在阿湯哥來台宣傳新片時,他透過圖文創作者好友Duncan交付量身訂做的塗鴉作品,使得這位好萊塢巨星一眼見到便讚嘆連連,還在上頭親筆簽名;他赴陝西銅川國際塗鴉邀請賽,將《星際大戰》角色與兵馬俑混種出獨家創作,同時也見識到中國地方政府對於塗鴉藝術的資源挹注有多豐厚;而這門手藝也引著他一路來到法國,浸淫在歐洲的自然人文風土中,刺激他創造出跟在台灣感受迥異的作品。「台灣的民情是物品堪用、將就即可;但在那個美感即日常的環境中被氣息影響,我在法國那三個月畫出的作品,是在台灣畫不出來的。」Bounce回味著表示。

在台灣,塗鴉向來被老一輩視為不正經的亂畫,甚至被認為是破壞秩序跟環境整潔;諷刺的是,就算有大面空白牆壁,地主也寧願出租給無甚美感的大型戶外廣告之用,而放棄提供做為藝術家揮灑妝點的天地。

Bounce表示自己堅持了12年迄今,就是為了讓社會大眾正面看待塗鴉藝術,不只是青少年的玩意兒。他把握住每一次表現的機會,因為有愈多作品出現在街頭,提高能見度,就愈能一步步產生影響。比起大多數在廢墟或路邊的單兵出擊,對創作者來說能畫到兩三層樓高的機會很少,往往得仰賴民間業者或地方政府的各方支持才有可能達成。Bounce直言,官方對於塗鴉藝術的心態仍趨保守,把塗鴉稱之為「彩繪」;要不就是特別圈出合法塗鴉區,總得創作者自己在國外闖出名號成為「台灣之光」再反攻回來,否則幾乎都是打游擊的方式,「自己的塗鴉自己作」,難以擴大影響範圍。

不懂塗鴉沒關係,Bounce嘗試將在地元素放到創作中,就算是表象符號,但因為屬於日常生活熟悉的事物,較容易讓一般民眾產生親切感,進而認同,才有機會了解塗鴉。

走了12年的路,Bounce經營出自己的價值,獲得外界目光的認同成為藝術家。走了12年的路,Bounce經營出自己的價值,獲得外界目光的認同成為藝術家。

我是塗鴉界的臥底

走了12年的路,Bounce經營出自己的價值,獲得外界目光的認同成為藝術家;與其全然依憑業主意見辦事,當個代工畫家,他更有一番創作上的堅持:「我做到讓別人喜歡我的作品來找我,裏頭有個人的品牌精神,不會因為對方的意見而勉強成全。」他幽默戲稱自己的塗鴉是一門「寄生」的藝術,寄生在不同環境牆面、衣飾玩具或公部門活動,「我是塗鴉界的臥底,去做Underground那一派做不到的事情。」除了憑藉一身塗鴉好功夫,參加過許多國內外的品牌合作與展覽,他也投身電影、廣告、音樂錄影帶的分鏡腳本繪製、美術製作,亦是一位視覺傳達設計師。

美式嘻哈風或日本浮世繪特色鮮明;就連「阿拉伯之春」過後的埃及開羅街頭,還出現仿古墓壁畫的抗議塗鴉。台灣是個多元文化混血交雜的地方,那什麼能代表台灣的塗鴉?目前還沒有一個最大公約數的答案。文化是人類生活方式之總和,Bounce認為台灣的環境吸收了各種異國文化,並無特定突出的視覺意象可作為塗鴉參照,因此難以準確定義。

回歸創作本質

生活周遭大小事是Bounce創作的題材來源,雖然著墨於公共議題社會時事或可引起更多共鳴,但他最後仍作罷。「每個人都會帶著立場看事情,不會只有單一面向。我不希望太過影響觀眾解讀塗鴉,導致想法大於圖像本身。」

Bounce創造了一隻屬於他的兔子,而兔子有個屬於自己的故事。Bounce創造了一隻屬於他的兔子,而兔子有個屬於自己的故事。

Bounce補充說:「我比較強調個人存在的創作本質,視覺上是更重要的;而我因為學過傳統美術史,受到傳統學術派影響較深,創作目的比較像是達文西、梵谷那樣,為了表達內心而生成的創作,也最真實且純粹。」

塗鴉者為了強調自身的獨特、刷存在感,有些會在頗有難度的鬧區大廈高層外牆上「簽名」;有些在廢棄的建物遺址上大喇喇噴漆;有些則在先前塗鴉客作品上「蓋圖」,Bounce的作品也一度難逃毒手。先前眾多親朋好友和粉絲紛紛上網留言為他打抱不平,他倒是一派淡定。身為資深前輩,他明白塗鴉者各有表現動機,先不論美醜,最重要的是尊重心態:「很多塗鴉人常常在抱怨台灣普遍文化素養不足、不重視塗鴉藝術;但很多人都沒想過,想要得到別人尊重前,必須先去尊重別人、尊重這個環境,尊重一同為塗鴉努力的人。」

希望讓大眾喜歡、了解塗鴉的好、塗鴉對一座城市的意義,並非小狗撒尿般的亂塗,部分同路人懂得自身立足點、投入心思,希望添上的圖繪能為建築物加分。「我的作品常可以看到第一筆和最後一筆,是層層疊上去的;塗鴉其實可以做到像樹幹年輪一樣,品味那時間和歷史感。」

回到2005年的創作起點,Bounce因為喜歡塗鴉,每天都期待著深夜12點出門去享受這城市的夜晚,畫到天亮坐第一班車回家睡覺。過了這麼多年,他的夢想不變,讓更多人看到自己的堅持。就像他筆下的那隻兔子,不忘初衷,循著聲音持續前進;而且牠鼓勵著每個人,最終也能找到自己內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