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第一位獲得街頭藝人證照的菲律賓籍移工──馬力歐，用沙畫藝術，活出精彩自我。（林格立攝）
 

由寵兒到台灣移工

「這是我完全沒有預期的人生。」排行么兒的馬力歐，在充滿愛的家庭裡成長，一直是父母兄姐的寵兒，極力栽培。在菲律賓就讀大學的馬力歐，過的是無憂無慮的生活，媽媽常鼓勵他參加各式各樣的競賽，展現才藝。從政的父親，經歷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讓家中的支柱瞬間崩塌，龐大的醫療費用，以及漫漫無期的復健之路，讓家中經濟萬分沉重。「是我回饋父母的時候了。」2011年馬力歐隻身來台，進入新竹高科技公司，擔任低階輪班作業員。「我住在移工宿舍，每天早出晚歸。」嚴謹的集中管理，機械式的作息，單調無趣的日子，深沉的疲憊，常不知如何抒發。

儘管宿舍中不乏同鄉，每天可以聽到鄉音，吃到家鄉的食物，但是依然無法消弭馬力歐心中的孤寂。當他一人獨處時，濃郁的思鄉愁緒，就會溢滿心頭，在孤單中不停發酵。回憶是提振情緒的唯一解藥，「小時候姐姐教我畫畫。」馬力歐回想起兒時的快樂時光，稍稍沖淡了鬱悶的情懷。不知不覺中，他開始用身邊的雜物信手塗鴉。
 

馬力歐最喜愛畫人像，尤其是母親和孩子， 並融入對父母的思念。
 

從頭苦學，無師自通

放假時，獨自坐在新竹南寮海邊，海風呼嘯下，馬力歐環抱雙膝，望著茫茫大海出神。想到家人在海的那一邊，相隔遙遠，何時再聚？兩行熱淚，不知不覺地輕輕滑落。「爸爸媽媽的臉，清晰地浮現在眼前。」馬力歐不自覺地用手指，在沙地上隨手勾勒，慰藉思念。

「我看過別人表演沙畫，覺得很神奇。」一盤散沙在藝術家手中，瞬息萬變，像是魔術般出神入化。就是這道靈光，開啟了馬力歐璀璨的人生。「我是看YouTube的影片學的。」從未接觸過沙畫，經濟條件也不允許他花錢學習，只能暗自摸索，無師自通。

無數個黑夜裡，不斷地揣摩到天明，最常畫的就是父母和家人的臉。雖然雙手被沙粒摩擦到粗糙龜裂，眼睛被畫板下的日光燈，反射到刺痛畏光，但是一股追求夢想的動力，讓馬力歐燃起無盡的鬥志。每一張臉龐，由糢糊扭曲到清晰亮麗，進而達到唯妙唯肖。剛開始要花一整天的時間，不斷修飾，後來進步到8到10分鐘，就能完美呈現。

「宿舍裡有什麼比賽，大家都推我出去參加。」拿到榮譽的獎章，讓馬力歐重拾自信，回復昔日的開朗活潑。為了讓更多人看到沙畫表演，馬力歐鼓足勇氣，參加街頭藝人甄選。2015年成為台灣第一位以外籍移工身分，取得台北、新竹縣市街頭藝人證照。

第一次出現在電視裡，馬力歐難掩興奮，立即打電話回家。「中風多年，無法說話的爸爸，一直高興的啊啊大叫。」以動畫效果，配合燈光投影的現場沙畫表演，讓人驚豔。「第一次正式表演是在元宵節燈會。」自此邀約不斷，也成為媒體爭相報導的寵兒。

馬力歐最擅長的是擬真，不管是人像、建築物、文字、LOGO，逼真的圖像，都能讓客戶讚嘆。除了公益和商業演出，還曾受馬尼拉經濟文化辦事處邀請，在菲律賓國宴上表演沙畫。

AFACE：搭建交流平台

除了沙畫，馬力歐更把觸角延伸到用複合媒材作畫，也開始設計服裝，安排走秀。「我們本來就有一些很小的表演團體，但都是在同鄉的圈子裡，關起門來自己玩。」成為移工藝術家，馬力歐心中只想為同鄉們多做些事，讓台灣人看見他們的才華。「第一次表演是受邀在西門町街頭快閃。」除了用彩沙現場作畫，並由菲籍移工模特兒，穿著運用環保回收材質做出的創意服飾走秀。

初試啼聲，就引起關注，馬力歐興起籌組菲律賓移工藝術團隊的念頭，取名AFACE，進行公益藝術表演。透過藝術集結眾人之力，創造多贏。第一屆彩繪公益願景計畫，在新竹市遠東巨城購物中心舉行，馬力歐是主辦人。「我希望搭建一個交流平台。」嘉年華式的商展活動，成功匯集人氣。半年後第二次舉行，更吸引了菲律賓的設計師，專程來台擺攤行銷。「我們正在規劃下一個活動，預訂在今（2019）年四月間。」馬力歐計畫以工作室或是NGO型態，整合資源，擴大規模。
 

馬力歐能夠依照客戶要求， 精準地製作文字或圖形的沙畫。
 

用愛享受生活

馬力歐取得街頭藝人證照後，一直用陽春的道具進行表演。「這個燈箱沙畫架，是我爸爸幫他做的，三年多來跟著我們四處奔波。」馬力歐背後的支柱、太太陳心瑀笑著說。原本是語言學校班主任的她，被馬力歐的才華吸引，更被他善良的天性感動。「我們募集到第一筆捐款，馬力歐立即返鄉為貧童買書包、衣服、食物。」由相知相惜，到彼此依靠。「我是他的助理。」來自新竹客家的陳心瑀，甘願由正職轉兼差，專心扮演賢內助的角色。除了照料生活起居，還負責對外的溝通協調、中文翻譯、編寫腳本和表演內容等。「他其實是務實的浪漫者。」兩人最喜歡的休閒活動，是手牽手，一起去看場電影。「他喜歡橘子和香蕉，更迷戀台灣的各種水果飲料。」用愛享受生活中平凡的小確幸。

「現在的日子很忙碌，但是忙的很開心。」逐夢踏實，人生多美好。不僅在台灣表演不斷，2018年8月更受邀到加拿大台灣文化節參展。「當時接到父親病重的消息，但是這項表演對馬力歐的團隊太重要了。」回到台灣後，就接到了病危通知，「我們緊急飛回菲律賓，卻沒趕上見父親最後一面，這是最深的遺憾。」

「沙畫在台灣還不普遍。」在台灣推廣這門藝術，是馬力歐現階段的心願。期望透過藝術展演、活動及舞台表演，協助移工朋友增加收入，也讓更多台灣人認識菲律賓的文化、特色。「我們只期待平等的對待。」尊重多元文化，也讓多元族群看到台灣的善良和美好。就像馬力歐在瞬息萬化的沙畫世界，抹除命運陰影，走上人生的康莊大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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