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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燃台灣的搖滾之火 滅火器樂團

滅火器樂團 (莊坤儒攝)

滅火器樂團 (莊坤儒攝)
 

來自南台灣高雄的台語龐克樂團「滅火器 Fire EX.」,歌詞真實反映這個時代與生活,字句流露對台灣濃厚的愛,隨著〈長途夜車〉、〈晚安台灣〉、〈島嶼天光〉等廣為傳唱的歌曲,點燃起樂迷對台灣未來的希望。

 

為什麼取名滅火器?每當被問起團名,他們總回答的有點難為情。2000年,16歲的夏天,主唱楊大正(大正)邀請同班同學貝斯手陳敬元(皮皮)、吉他手鄭宇辰(宇辰)組樂團參加學校活動,苦思不得團名,隨手就將游泳池旁的消防器材拿來取名。

「佇風風雨雨的社會/我一直真拍拚」〈自信勇敢咱的名〉打拚20年,滅火器從青澀學生樂團,到站上總統府百年音樂盛會,成為唱出一世代心聲的搖滾樂團。

做有意義的事

樂團要玩多久、爬多高,大正說,這從來不是他們的目的。

三位高中生隨著年紀漸長,面臨把興趣變成工作或職業的決定時,他們走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岔路口。

宇辰相對叛逆、早熟,小學就意識到自己不想過被安排好的人生,報考國中音樂班時,為了落榜,他把原本寫完的答案,全部用立可白塗掉,塗到整隻手都變白。

大正則是在大學正面迎上家人的阻力,他寫了一封長信給父母:「我不會再拿任何一毛錢,我會為我自己的人生負責。」就連最年輕的鼓手柯志勛(柯光)也都遇過家人的勸阻。

可是「為自己的人生負責」這幾個字,對於20歲少年來說,是很困難的。

樂團初期走來坎坷,沒有經濟基礎的大正住過詩人吳晟的兒子、同時是音樂人吳志寧的練團室;就連進錄音室錄製Demo的費用,都是他們打電話向同學募資而來。

他們秉著高雄人不服輸的性格,堅持著年少時青澀的決定。

大正因為跟著吳志寧到「樂生療養院保留運動」做音控,聽完漢生病(俗稱「痲瘋病」)病患面臨居住空間被拆遷的故事分享,他體認到,這個社會還有很多光照不到的地方,吶喊也發不出聲音,這是一件很令人悲傷的事。「所以,這些團體需要我們去唱歌的時候,我們應該義不容辭。」樂團為了盡一點力,即使日子刻苦,仍願意無償或友情價去演出。

「雖然成名之前,做了許多有意義卻不賺錢的事。」大正笑著說,但現今看來卻是共創生命價值的決定。
 

數十萬反服貿民眾湧至凱達格蘭大道靜坐。(莊坤儒攝)

數十萬反服貿民眾湧至凱達格蘭大道靜坐。(莊坤儒攝)
 

只是社運的配樂者

許多人認識滅火器的起點,是2014年太陽花學運的主題曲〈島嶼天光〉,只要「天色漸漸光」起個頭,年輕人幾乎都能接著唱「咱就大聲來唱著歌」。

學運期間,佔據立院抗議兩岸服貿協議的學生常唱滅火器的〈晚安台灣〉,把心中的焦慮轉化為祝福:「日頭一出來猶原閣是好天氣/願你平安/台灣」。在北藝大畢業生陳敬元邀請下,大正花了48小時就寫出〈島嶼天光〉,無償提供版權,聲援學運。

但他們並不會認為自己是社會運動的參與者,相較於全心全意為不公發聲的社運人士,「我們的付出比他們少太多了,」即便〈島嶼天光〉獲得第26屆金曲獎年度歌曲獎,大正謙卑而堅定地說,他們始終將樂團定位在「只是這些事件的配樂者,我們是配角。」

那年的學運黑潮流過,成為台灣土地上的一道印記;而樂團與他們的歌,持續帶給台灣堅定而溫柔的力量。

為台灣寫歌

「我來自一座海上的島嶼/島上住著我勇敢的母親/壯闊的海洋和山林/是他們給了我勇氣」這首〈海島冒險王〉是滅火器為台灣兩位年輕登山家呂忠翰與張元植的世界第二高峰K2挑戰攀登計畫所寫的主題曲。

台灣和台灣的人們,常化作他們寫歌的題材,「是身處的環境給了我們養分,才會形成創作,呈現出來。」大正談到最新專輯《無名英雄》,也是關係著台灣這片土地。

「我要告訴大家台灣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自由、這麼民主,民主是奮鬥來的。」大正講述起專輯的概念,在台灣的民主進程中,無論是日治時期、二二八、戒嚴、白色恐怖,一直到解嚴後的今天,還是有很多社會運動工作者為了這片土地上的自由努力著,這些人都是台灣非常重要的無名英雄。

其中一首,專輯發行前就備受矚目的〈雙城記〉,與香港傳奇詞人林夕合作,隔空串聯起1947的台灣與2019的香港。

2019年5月,大正與林夕同為金曲獎評審,林夕開玩笑說:「大家都找我寫情歌,沒人找我寫比較嚴肅的歌。」大正就把握機會向他邀歌。

也是歷史的巧合,在6月香港發生反送中運動,時空背景其實跟二二八時候的台灣有很多重疊的地方。在雙方討論過後,林夕將這首原名「悲情城市」的歌,定調為「雙城記」──時隔70年的兩個城市。

而「無名英雄」還有另外一個隱喻,大正談到台灣在國際社會的處境:「那麼多運動員在全世界發光發亮的時候,你要我們怎麼介紹自己?」

話不多的皮皮也侃侃介紹台灣,不論產業、醫療或高科技精密儀器,像是今(2020)年新冠肺炎防疫的成績,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台灣雖然像是無名英雄,我們還是可以在國際上有所貢獻。」皮皮說。

融入了濃厚的台灣情,滅火器希望透過音樂的故事,讓人們開啟一扇門,走進去觸碰一點台灣現況的來龍去脈,也許,看待台灣這個母親的觀點會有一點轉變。
 

滅火器透過音樂的故事,為人們開啟一扇認識台灣、愛護台灣的門。 (莊坤儒攝)

滅火器透過音樂的故事,為人們開啟一扇認識台灣、愛護台灣的門。 (莊坤儒攝)
 

越挫越勇,滅不熄的熱情

不過,大起也有大落,〈島嶼天光〉那年,他們也經歷過解散的危機。

知名度提升,商演邀約增加,樂團卻領不到酬勞。重情義的他們,面對與前經紀公司的財務糾紛,一度想解散。大正、宇辰、皮皮三個人飛去日本石垣島,重新審視人生,他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音樂。回台後,解除經紀約,成立火氣音樂公司,創作第四張具象徵意義的專輯《重生》。大正說到這裡,眼神中淡淡哀傷一掃而空。

主動出擊,是滅火器跟其他搖滾樂團不一樣的地方,他們舉辦過台灣首場棒球場萬人演唱會,以及台灣第一個由樂團主辦的國際音樂祭「火球祭」,也是少數進行海外巡演的樂團之一。

為了使台灣晉升為世界一流的展演國家,火球祭的硬體規格沒有做任何的妥協,他們相信唯有如此,音樂產業才會有正向的提升。

組樂團、開公司或國際音樂祭,滅火器都自己摸索,「這幾年來,我們不斷努力學習跟拓展,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樣就滿值得驕傲的。」宇辰難得感性,說出一段致青春的宣言。

搖滾人用志氣串聯國際

從小型live house唱到日本最大音樂祭之一的Summer Sonic,現在,他們不只是思考怎麼讓城市更好,而是「以台灣為優先」,要蓋一座橋,串聯起世界各國的音樂圈。

團員們開心地和我們分享與歐美日樂團結盟經驗,突然說到他們因為主張台灣主權意識,早就被中國大陸封殺市場。清楚表達自己的政治立場,滅火器也面臨到很大的考驗與挑釁。

「因為我們不跟進去,大家覺得我們很搞怪、很硬,可是我們都是很隨和的人啊!我們只是把我們的觀念落實在生活裡面。」大正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像是不講「內地」,改用國名來尊稱對方。

而且,「還要想什麼話不能講,那來玩音樂要幹嘛?」皮皮突然迸出一句很龐克的話,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政治歸政治,藝術歸藝術」,即便在音樂中表述自己的政治立場,也不會受到干涉和影響。

滅火器漸漸形成一個以台灣作基地,向世界輸出台灣文化的音樂人模組,用最真實的音樂跟各國音樂人互動。

像是與日本第一線搖滾歌手磯部正文、細美武士合作,廣邀國際知名樂團來台展演,再到推出全球巡迴演出,不僅是把家鄉帶給各地的樂迷,還能跟當地產業連結,進行實質的交流,延伸台灣的市場。

「如果很多人願意一起團結起來走這條路,這條路的風景會更豐富,這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大正說。

採訪結束時,滅火器團員們向我們鞠躬道謝,筆者突然想起大正在受訪前,眉頭深鎖,將《光華》雜誌一頁一頁仔細讀完,如實且認真看待世事的態度,始終如一。

這群大男孩經歷過一次次看似渺小卻意義重大的決定,「有勇氣來選擇/有志氣來承擔」〈繼續向前行〉,不只是歌詞,更是滅火器20年來的最佳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