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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店收藏了台灣獨立音樂的世代風景, 也為台灣的獨立音樂場景增添了多元豐富。
在FB或YouTube上發表個人音樂創作,於今已是稀鬆平常;但這些能做為自媒體經營的管道其實要到21世紀才問世;在此之前,許多音樂人只能在澡間、天台唱著自己的歌。
感謝有「女巫店」、「河岸留言」等live house,接納了創作者對生活、環境、未來的反思異想,收留了或許還是冷澀、怪異的音符,而我們的生活也自此有了安溥、巴奈、盧廣仲、黃小禎、青峰、許哲珮等等好多好多獨立音樂人的陪伴。
女巫店
位在公館商圈新生南路巷弄裡的「女巫店」是一間怎麼樣的店?有人驚奇椅子上掛飾的胸罩,和菜單上出現的「淫料」、「猥褻餐」、「春藥」等的奇特命名,有人認知她是一間桌遊店,更有許多人在這兒邂逅了青澀的安溥、現場力十足的巴奈,特立獨行的陳珊妮……。
地下音樂地上化店名叫「女巫店」,「我並不覺得女巫一定是負面的,基本上是指有行動力的一群女性,她們在傳統社會扮演的甚至是療癒的角色。」女巫店創辦人彭郁晶說。
大學讀社會學的彭郁晶,剛畢業去西華飯店當學徒才兩個月,就被「女書店」的店長急叩。聊起女巫店創辦的緣由,彭郁晶一人飾兩角,用卡通式的快轉對話轉述了當時的情景,「女書店的店長call我的BB Call,說『有事急回』。『她跟我會有什麼急事?』『書店樓下的花店搬走了,我請房東不要租出去,把空間留給你呦。』『留給我做什麼?』『你不是要開店嗎?』『什麼我要開店?我怎麼都不知道?』」喜歡在廚房忙碌的彭郁晶就糊里糊塗當了老闆,台灣獨立音樂史上重要的展演空間就此開張。
不想空間只做靜態的使用,「我覺得這個店應該要有她想要講的話、她的個性。」彭郁晶接納了各式的活動企劃,如畢業展、播放16釐米電影、布袋戲、舞台劇等等……族繁不及備載,「那個時代空間很欠缺,可是有很多聲音想要發出來,大家都有想說的話。」當地下樂團「骨肉皮」開的酒吧scum被迫停業,團長阿峰載了一車器材問彭郁晶能否收留,她阿莎力地用二手價買下,開啟了女巫店與地下音樂的緣分,「這是台灣地下音樂第一次地上化。」彭郁晶笑著說。
讓女生唱自己的歌剛開始女巫店的現場表演是委由scum團員安排,但搖滾音樂的音量分貝非住宅區能負荷,再加上鄰近的「地下社會」開幕,音樂聽眾開始分流,女巫店也在找尋自己的樣子。開店之初,彭郁晶就想要開一間「讓女生可以玩很晚的店」,如今加入了音樂的元素,她更希望保留優先權給女生發聲,唱自己的歌,說自己的故事。
許多音樂人拿著demo帶爭取演出的機會,但要表演得需先經過彭郁晶這一關,她見識過現在檯面上許多樂團青澀的模樣,「目前很多的樂團我手上都有他們小時候的demo帶。」彭郁晶臉上一抹竊笑。而像安溥、巴奈、黃小楨、陳珊妮等,都曾在女巫店駐唱,一代代的女性音樂人在那裡玩耍音符,唱出自我,女巫店收藏了台灣獨立音樂的世代風景,也為台灣的獨立音樂增添了多元豐富。
安溥在馬世芳的訪問中曾說:「沒有認識女巫店,我也許還是會寫歌,但是我不會對音樂或人生有更多謙卑的體會,甚至不會覺得活著是一件只跟自己至關重要的事。」1998年就在女巫店駐唱的巴奈,去年底發行了新專輯《愛,不到》,有了新作品她就想到女巫店跟大家分享,順應女巫店的小空間,還特別把專輯十人編制的樂團改成三人編組。巴奈說,早年在西餐廳唱歌要顧及客人的心情,「自己只是一個有聲音的家具」,但在女巫店她可以唱自己的歌,她真正自我表達的演出是在女巫店開始的。
搶救青春的記憶在住宅區經營live house不容易,要跟左鄰右舍打好關係,照顧附近鄰居的需求,「在外面我們都會管秩序,維持安寧,路上的狗跟貓,女巫店都會管,不是我們的客人,還硬要去管,因為全部都算在我們頭上。」彭郁晶搞笑地說。
2011年,台中pub的一場大火燒出長久以來live house的法規問題。當時行政單位三番兩次來勘查臨檢,讓女巫店一度傳出歇業的消息。訊息一釋出,各界聲援灌爆了市長信箱,彭郁晶也未預料會有如此大的迴響,「我想可能是大家年少的時候都在這邊開心過吧!」話說得感性,但彭郁晶也不忘發揮社會學的批判:「說我們賣酒,就把我們列為八大行業,可是像7-11也在賣酒,現在還設座呢!」
挺過歇業風波,女巫店更在2015年舉辦「女巫祭」,風風光光的出演名單,見證台灣獨立音樂的一步一腳印。2020年,彭郁晶與女巫店獲頒金音獎特別貢獻獎,各方為女巫店灌上獨立音樂搖籃等稱號,但她只是說:「我們只是開始了一個喜歡的工作,然後也認真地把她做好了而已。」
「live」的house女巫店是到2016年整修後才提供Wi-Fi服務,一來是先天空間收訊不佳,二來彭郁晶覺得既然已經跟朋友約見面了,還看手機幹嘛呢,人與人的接觸更踏實。巴奈則說:「這邊沒有把『人』差別的看待,比如說你是客人,但你還是個人,小女巫來工作,她也是個『人』,她不一定要面帶微笑,這空間裡面沒有因為你是消費者就特別偉大,人也不會因為工作的性質變得比較低。」這呼應了彭郁晶說的:「女巫店的猴怪跟臭臉在業界不是浪得虛名的。」在女巫店,獲利不是衡量事情的唯一判準,「人」的價值更形重要,正如她們邀請了香港獨立音樂人郭達年和俊君來女巫店演唱,同為香港聲援。
為什麼一定要唱自己創作的歌?彭郁晶解釋,除了當時本土意識抬頭外,「其實很多人想要藉由音樂做自我表達,但是在音樂產業裡面鮮少有人能『完全』表達他自己。」主流的唱片公司透過企劃、包裝,創造了高利潤的經濟模式,但是在產製的過程中,音樂與創作者卻常常越離越遠。「一名創作者簽入了大型的唱片公司,他若要支持巴奈的土地正義議題,他敢說話嗎?這中間會不會有各種考量與思慮……,所以我覺得這中間的關係愈簡單越好,你可以真的做你自己,雖然這只是一種程度上的差別,但是程度還是有差別,是吧?」希望歌手在女巫店表演是真實的樣態,「歌手或許是一種職業,但我會要求,你今天來展現的是你的生活方式,你喜歡用這個方式來表達互動及生活。」
live house提供都會多元的音樂選擇,記錄了一個城市音樂文化的發展。
藏身公館台電大樓巷弄的「河岸留言音樂藝文咖啡」,樂迷暱稱為「小河岸」,與2008年成立的西門紅樓展演館(大河岸)區別。小河岸雖是不大的地下室空間,但當今知名樂團如五月天、伍佰、許哲珮、旺福、Tizzy bac等都曾在這裡表演。2000年開業至今已20年,河岸留言是台灣獨立音樂發展的重要推手。
河岸留言創辦人林正如大學畢業後到美國M.I.音樂學院深造。體驗了美國的live house,他說:「美國當地bar演出都有door charge,音樂是付費的。」林正如回想在美國的情況。
回國後,放眼當時台灣的音樂展演空間,民歌餐廳的觀眾不到一百人,接下來更大的展演空間就此斷層,導致表演者缺少歷練,難以撐起大場面的表演。「要唱到小巨蛋,歌手起碼要唱過300、500場才撐得起來。」林正如舉國外的例子,比如紐約除了百老匯外,另外有外百老匯(off-Broadway),一個表演團隊是從百人的場子一路唱到千人、萬人,那樣的訓練是截然不同的。
「河岸留言就是為了展演而生的」,林正如豪氣地說。他費心打造空間的音場效果,「建置標準的表演場地是必須的,舞台監聽就要是標準監聽,喇叭系統要標準校正,這些都可以訓練樂手在表演的時候應該要聽到那些聲音。」
「小河岸是夢想者的起跑點」,但夢想不可能一蹴可幾,必須要一步一步來,「live house扮演這樣的角色,它協助創作者累積足夠的表演訓練,幫未來的專場做準備。同時它也是一個紀錄,見證了一個樂團怎麼成長,如何從三、五個人,唱到100人,唱到擠爆空間,甚至到小巨蛋去了,有其脈絡可循。」
2008年,與小河岸創立之初一起成長的樂團迫切需要更大舞台的挑戰,林正如急著尋找更大的空間,讓樂團持續進步,再創立了河岸留言西門紅樓展演館,約500人的展演空間。
記錄城市的音樂軌跡「30人的場地基本上就是肉搏戰,較勁的是音樂本質,它使用最原始、最陽春的設備,觀眾聽到的是你真實的面目。」但對表演者來說是絕佳的機會,挑戰自身音樂的原創性,進行修正調整。規模更大的場地如500人以上,則考驗著創作者對音樂的掌控。這階段創作人必須投入學習硬體操作,讓音樂原來的樣貌透過機器擴大後不會質變;更可與音控師建立長期合作關係,了解音樂如何做最佳呈現。
又如大河岸的表演就非只是單純的上台,而是形如一個正式的製作(show),幕後由一個團隊(或工作室)經營合作,如陳綺貞和添翼創越工作室的模式。透過一次次展演,live house為獨立音樂人提供修練的場所,樂團循序漸進地面對各種規模場域的挑戰。
唱片公司著力於在既有的流行模式,放大市場規模,追隨流行的浪潮;但獨立創作者是用音樂唱自己生命的關懷,將生活歷練譜成曲,林正如說:「獨立音樂人是創造市場、改變市場,是創造浪潮的。」而這當中live house是那缺一不可的存在。
20年,7,283天,12,000場次以上的展演,林正如現正如火如荼投入河岸留言20周年音樂祭的工作中,回想初心,林正如表示,小河岸一直是一個「向上舞台」,為初入音樂產業的人提供一個友善環境。他希望透過舞台展演,讓音樂人尊重自己的專業,在音樂領域上不斷精益求精。
從小河岸到率先跨入中型的音樂展演空間(大河岸),今日如Legacy、ATT SHOW BOX等千人上下的空間提供了音樂展演多元的選項,但河岸留言不只是先行者,還是見證者,「live house是紀錄一個城市音樂文化發展的一個重要觀點。而我們(河岸留言)很榮幸參與了台灣獨立音樂成長的脈絡。」林正如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