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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女影人的觀景窗 台灣國際女性影展

回顧女影歷屆海報,羅珮嘉(前排左)與團隊持續推出引領潮流的影展,拓展觀眾對電影的想像。(林旻萱攝)

回顧女影歷屆海報,羅珮嘉(前排左)與團隊持續推出引領潮流的影展,拓展觀眾對電影的想像。(林旻萱攝)
 

「女人的自由完整全人類的自由。」美國前第一夫人貝蒂.福特

立基於前人對女性權益的爭取,現代的女性擁有發聲的自由,以電影、文學、舞蹈等為媒介,表達心中所想,讓創作慾遍地開花。而自1993年台灣便開辦亞洲第一個國際女性影展「Women Make Waves台灣國際女性影展」,開啟了女影的濫觴,今年將邁入第28屆。引薦國內外女影人的電影作品,暢談生育、多元性別、情慾自主等議題,邀請觀眾跳出性別的框架,一起透過女影人的觀景窗,看見更精采的世界

 

跳出性別的想像

名為「女影」,或許會有人以為是放映給女性看的電影,策展人羅珮嘉表示,女影不只是給女性看,否則就窄化為同溫層的沙龍聚會。她觀察到這幾年女影的男性觀眾變多,也有許多男性來應徵實習生,當中有不少年輕人會自稱是女性主義者。「性別主流化、情慾流動、多元展演」等,成了大學生隨口討論的詞彙,令羅珮嘉驚豔,也是社會在進步的一種象徵。

提起女影,腦中就浮現女權、酷兒等關鍵字,問羅珮嘉是否覺得這樣的女影形象太過刻版,她倒是很坦然,女權、酷兒是女影的基本,常常也是入門觀眾被吸引的點,但認識女影後,便會發現內容包羅萬象。以今年的片單為例,總共11個單元,有探索酷兒樣貌的「酷異幻化‧非關定義」;「聲社場所:發聲、抵抗、不再恐懼」單元則探討從性別暴力到勞權等不同面向的社會議題;還有集結女導演拍攝的科幻片、喪屍片的單元,甚至還有女同志喪屍片,大大超出人們對女影的想像。

談起與女影的緣分,羅珮嘉笑說,自己有次回嘉義,恰巧遇到女影在中正大學巡迴放映,當時還不知道女影的她去看了一部談家暴的電影,全場睡成一片,但曾是家暴目睹兒的她感動萬分,心想,怎麼有影展專門放怪片。後來在台北工作的她,看到女影在徵字幕翻譯專員,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應徵,就一腳踏進了女影。

從20幾歲加入,到如今40幾歲,羅珮嘉從翻譯、版權洽談、選片、行銷等女影的各個環節,逐步成為行政總監、策展人。父母離異、由媽媽帶大的羅珮嘉,在母親身上看到女人可以靠自己去追求夢想。但另一方面,到了某個年紀就該結婚生子,本來是她在進女影前的自我預設;可是現在的她不害怕挑戰社會價值,「我就是別人眼中的敗犬、剩女,但我沒有任何的卑微感,反而覺得驕傲,證明我有自由,可以追求更多自己想做的事。」羅珮嘉認為,「以前我心目中的女性形象是責任,可是接觸女影後,女性的樣貌是很多元、自由的。」

掀起浪潮的先鋒

誠如影展的英文名稱:「Women Make Waves」,女影要掀起思想的浪潮,尤其當「性別平等」在現代社會成為政治正確的口號時,羅珮嘉期許女影扮演先鋒的角色,拉出新的路數讓大眾敏感。所以女影每年都有不同的議題,談家暴、性騷擾、性暴力等基礎議題,也與時俱進談「#MeToo」、「Time’s Up」、同工不同酬等,「不斷找出新的脈絡和輪廓,就是女影蠻重要的方向。」羅珮嘉說。

在社會對「性」普遍保守的風氣下,女性對性往往感到陌生甚至羞恥,女影便透過電影談情慾自主,曾經做過「情色解碼 : 暴衝腦內啡」單元,彙集多部由女性視角出發的成人電影,片單介紹上寫著:主張女人的情色自由,不只是要找回女人對性愉悅的自主追求,也要揭露權力運作下,性的深沉與複雜。在當時引起許多討論,也是一股對男性凝視下的成人電影的反動。

不論是題材、電影類型、美學風格,女影始終給人前衛的印象,即使同樣的議題,也必須敏銳地找出屬於當代的樣貌。長久以來,每年女影都有生育相關的影片,早期談生育,多是探討女性與母性之間的關係,諸如女生是否一定要當媽媽?是否只能用母性來作為自我價值的肯定。今年女影特地將生育議題獨立成「生而育矩」單元,帶來更多元的生育樣貌,如跨性別男性生子、捐精議題等。隨著女性願意談論的話題多了,生育議題的廣度也增加了。

看見台灣好作品

除了扮演思潮先鋒,女影今年也透過「重探八零年代的自覺之聲:李美彌」單元,帶大家一探1980年代台灣先鋒女性的面貌。談到1980年代的導演,想到的可能是侯孝賢、楊德昌、王童等男導演,但同一時期的女導演李美彌卻少有人知。

女影此次放映李美彌在1980年代初期的三部作品,《女子學校》提及同儕霸凌、單親家庭、師生戀等;《晚間新聞》則探討職場女性在家庭與事業間的掙扎,省思婚姻裡對夫妻角色的刻板印象;而以三名未婚媽媽互相扶持、自立生活的《未婚媽媽》,則建構了一個非典型家庭模式,帶領觀眾看見女性如何在挫折與傷害中,找回思考及選擇的權利。李美彌鏡頭裡的女性角色性格鮮明、豐富,即使時隔40年,片中探討的女性困境,仍可在現代女性身上找到呼應。

羅珮嘉表示,這幾年台灣女影人作品的表現形式變得較為寬廣,動畫片、實驗片越來越多,議題的取材也從早期的家庭女性樣貌跨到家庭外,比如旅行中的自我探索、台灣政治風貌等。來自馬來西亞的導演梁秀紅便是羅珮嘉認為蠻有潛力的新生代導演。

原本在馬來西亞當編劇的梁秀紅,在朋友的鼓勵下,因緣際會來台灣念電影,她以畢業製作《盲口》,回應對馬來西亞社會的感受。當時馬來西亞有一條可能侵犯人民自由的修正法案,引起社會的討論,梁秀紅自問,「如果表達對政府、制度的不滿會惹禍上身,那我還敢說嗎?」

以此為靈感,《盲口》描述每一個孩子都要被縫合嘴巴的虛構社會,卻仍有人奮不顧身地想要掙脫國家機器的束縛。藉此表達維護民主、自由,每個人都有責任,「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發聲、阻止的話,受影響的不只我們,下一代受的影響更深。」梁秀紅說。《盲口》拍出受壓迫的政治局勢,入圍金馬最佳劇情短片,可說是得到肯定。

梁秀紅去年入選女影台灣競賽單元的作品《前世情人的情人》,則是她向台語片致敬,取材自台語喜劇《三八新娘憨子婿》。過去捍衛自由戀愛的男主角,當時空轉換,來到同婚合法的現代,他將如何面對女兒的同志戀情。作品創作當時正值台灣公投、同婚專法通過等背景,梁秀紅透過影片記錄時代的痕跡。

女影的獨特視角

為了把當代女導演的好作品帶到台灣觀眾面前,女影的選片團隊會到各國際影展挖掘好片,也透過網路徵件蒐羅。隨著台灣國際女性影展在國際的知名度提高,每年動輒上千筆的投稿,讓女影的選片至少要花上半年,以期能選出最新、最精采的作品,所以女影放映的國際作品多是台灣首映,字幕翻譯、簡介都是由女影包辦。

而台灣競賽單元裡的影片,雖然不見得是台灣首映,但同樣的作品,女影卻總有不一樣的觀影視角。羅珮嘉以今年入選台灣競賽單元的兩部電影為例,一部是偶動畫《山川壯麗》,講述一名小女孩遭受霸凌的故事。其他影展或許從實驗片、定格動畫來討論;女影則聚焦在導演黃勻弦出生捏麵工藝世家,身為女性捏麵師想振興傳統文化,以及故事角色所遭遇的霸凌困境為重點。

另一部電影《手事業》由實力派女演員楊麗音、潘麗麗詮釋性工作者,而導演李宜珊曾獲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電影的形式、風格、鏡頭掌握、演員演技都受到注目;然而底層社會裡女性的處境,以中年演技派女演員為主角,有別於主流市場偏好年輕漂亮的女演員,則是女影會引導觀眾探討的不同面向。

串聯國際,融入在地

除了在台灣放映國內外好片,女影也積極與其他國家的女性影展交流,例如與韓國、日本、以色列等國共組亞洲女性影展聯盟,舉辦國際競賽,由各會員影展推薦佳片進行評選,首獎影片則會在所有會員國影展放映,增加台灣電影在國際平台上的能見度。

自1990年代女影便開始在校園、社區大學、里民活動中心等場域巡迴。羅珮嘉分享在里民中心邊辦桌邊放電影的經驗,即使播放的影片有點沉悶,現場卻很嗨,叔叔阿姨們邊嚷著看不懂,同時用他們的角度解讀,邊吃邊聊。就算他們講的邏輯跟影片不同,「大家把女影當成聚會的場域,能就某段劇情聊了起來,這樣很棒。」羅珮嘉表示,所有的影展都有個課題,在台北辦影展好像是光環,可是到其他地方必須放下身段,跟在地交流。有些年長女性會說出曾受到的欺壓,藉由群體分享經驗,她們過去的痛苦得到療癒。「我不是去講道理,而是讓他們抒發情感,這樣的映後交流比電影本身還有趣。」羅珮嘉說。

女影透過影像引起觀眾對議題的注意,但女影並未把自己放在倡議者的角色。羅珮嘉表示,女影建立一個平台,讓大家各自想像,增加觀影者在文化、電影藝術的涵養,才更像女影的使命。羅珮嘉形容女影是場嘉年華,不只放映電影、辦講座,還曾在映後搭配身心療癒工作坊、指甲彩繪、丹寧手作等,每年都費心企劃精彩的活動,她邀請大家放下期待,挑戰自己沒看過的,輕輕鬆鬆來看場電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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