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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申權從黑手變身「梨爺爺」,花了20年的心血才育成寶島甘露梨。
水梨是高經濟作物,向來與溫帶高山產區連結,但台灣梨農劉申權花了20年心血,研發平地、熱帶也可種植的台灣本土梨品種「寶島甘露梨」;去年農業試驗所也發表歷時十年才研發成功,可適應氣候變遷兼耐白粉病害的新品種草莓「台農1號」。
「十年磨一劍」。育種家孕育植物新品種,是解決農糧生產的必要手段之一,也象徵農業生生不息及國家競爭力。他們付出心力,生產者及消費者尊重其知識與智慧,是助攻農業向前的動力。
車行苗栗縣卓蘭鎮的群山丘壑間,鄉間道路旁多是低矮的梨樹,樹上套著土黃、白、銀色的套袋,為的是保護有「梨界LV」之稱的寶島甘露梨,免於被蟲咬、被鳥啄。
財團法人全方位農業振興基金會董事林信山,支持並協助劉申權申請寶島甘露梨品種權。
這是現年74歲的劉申權,歷時22年研發的台灣本土梨品種──寶島甘露梨,也是少數由梨農自行研發的品種,在台灣梨市場「打遍天下無敵手」,碩大又細緻的果肉,大受消費者歡迎,許多梨農紛紛改種寶島甘露梨。
劉申權早年做黑手(機車修護)還兼維修電器,因日夜趕工,身心壓力大導致心律不整,當時他覺得務農是勞力工作,比較沒有壓力,於是在38歲時買了一塊梨園,當起農夫,從此栽進了梨世界。
梨樹是低溫需冷的果樹,梨穗(有花苞的枝條)需要累積足夠的低溫時間才能開花結果,當時國內的梨穗仰賴日本或中國進口,農友將之嫁接在橫山梨樹上,才能在低海拔種出溫帶梨。
但進口的梨穗品質及貨源不穩定,劉申權種梨五年覺得很困擾,「當時就想,台灣應該要有自己的花苞(梨穗)」,於是決心投入育種工程。
沒有育種經驗,他先是請教台中區農業改良場,學習育種知識,另將整片梨園都充做實驗田,接著以新興梨為母本,利用各種品種授粉、培育實生苗,再高接、選拔,總計在一千多個雜交組合中,才選出寶島甘露梨。
而從培育實生苗到梨樹長成,就需七、八年時間,試驗的梨還沒得賣,家計全靠劉妻在餐飲業打工支撐,此時還遇到921大地震。
劉申權回憶,當時房子被震裂成兩半,門前的跨河小橋震斷了,育種實驗室也東倒西歪;地震後房屋需要整建,縣府還要將他門前的小河挖深造深溝護坡,梨樹也得挖除,他一度掙扎著要不要放棄算了,最後決定堅持下去,為此賣地維生。
「他的興趣就這個,他能過日子,我就能過日子,我不怕!」劉妻受訪時說得雲淡風輕,但劉申權可是差一點就與甘露梨擦身而過。
遺珠變甘露「甘露梨是劉申權本來要淘汰的品種,但他試吃的友人告訴他,這個品種好吃,才選拔出來的。」曾任農委會苗栗區農業改良場場長、力挺劉申權申請品種權的林信山說道。
原來,劉申權試吃的寶島甘露梨,是高接後190天就採果,友人吃的是210天才採收,「時間沒到不能表現它的品質。」林信山說,幸好劉申權還保留品種,才稱「甘露梨是老天恩賜的」。
「寶島甘露梨」的命名來自果香與多汁。劉申權說,熟果有甘蔗香氣,果肉多汁,有如露水般甘甜,又是本土自行育種的品種,因而命名之。果實特色包括:每顆平均重達一公斤,大果可至三公斤,截切後不易褐化,冷藏可貯存四個月到半年也不會變質。
投入20年研發,散盡家財還賣田,花費上千萬元總算有成,2018年劉申權在財團法人全方位農業振興基金會及林信山的協助下,向農委會(今年8月升格為農業部)取得寶島甘露梨的品種權,授權金每名農友五萬元、授權25年種植生產,還製作印有寶島甘露梨商標的梨子外袋。
但劉申權卻為了品種權授權,還煩惱到中風、罹患憂鬱症,最後與友人成立景茂農企業股份有限公司專責授權,才分擔他的煩憂,至今有500多名梨農合法生產,粗估台灣梨市場,有七、八成皆為寶島甘露梨。
劉申權則持續埋首最愛的育種工作,近期又育出採收期可以提前至六月的「夏月香」、果皮金黃的「金碧」,農委會皆已公告申請案,可望再取得品種權,授權農友種植。
寶島甘露梨的包裝袋印有專屬的商標。
六月底的炎夏,台中后里二代果農鄭豐源的梨園,有五、六名「採手」正在採收寶島甘露梨,地上堆著一籠一籠剛從樹上鮮採的梨子,搬運車穿梭在梨樹間載運,呈現豐收景象。
鄭豐源原本種桶柑,平均日薪僅1,000元,2019年取得劉申權授權改種梨,由於好種、好照顧,市況又好,在外地工作的兒子及姪兒都返鄉從農,鄭豐源笑說:「沒有利潤,下一代不會想回來。」他說,寶島甘露梨的產量連國內都不足,還有星、港客戶打探進口,他打算將現有的四甲地全改種劉申權研發的品種梨。
對於花錢買品種權,鄭豐源說:「育種人賣了家產投入很多心力才得出成果,我只花少少的錢,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嫁接,這是支持與尊重育種人應有的作為,況且這個品種(寶島甘露梨)好,購買品種權第一年就回本了。」
台中市寶島農業運銷合作社經理詹德明則是一口氣買了八份品種權,交由八名農友契作。詹德明說,以前進口梨穗很麻煩,品質不穩定,如今有本土梨品種,又屬高經濟作物,「品種權五萬元根本是小錢,我當成是投資,絕對賺錢。」
如今,劉申權成功研發屬於台灣的本土梨品種,梨穗不用進口,取得授權的農友也賺大錢,他開心地對我們說:「雖然授權金還不夠回本,但賺到農民對我的信任,更有價值。」
水分多多,目標外銷中東林信山說,早期育種工作不像現在有生物科技輔助,一定要多次交配,才能在後代中篩選出想要的品種,劉申權能育種成功,關鍵在於「整天泡在果園裡」,農藥、施肥、除病蟲害都親自上陣,成為全才的育種人,「對於梨樹生長過程遭遇的問題瞭如指掌,能夠解決農業的問題,機會就來了。」
梨子本來就水分多,有「百果之宗」的美譽,寶島甘露梨的水分更占了重量的八成,劉申權及林信山認為,將之外銷中東國家,「多汁的水果,一定受歡迎。」其果肉不易褐化,有機會截切後供應飛機餐或高檔飯店。
紐西蘭奇異果品牌Zespri行銷全球,它是由生產者組成農業合作社,並採用全球布局、調節產期的種植生產策略,得以全年供應世界各國。寶島甘露梨已在中國、日本申請品種權,劉申權與林信山也擬效法Zespri模式,已號召一些農友依林信山提倡的健康農法種植,並輔導梨農組成「寶島甘露梨產銷聯盟」,希望將甘露梨輸出海外種植,將台灣本土梨行銷全世界。
包裝線的工作人員,正依梨子大小分級。
另一個「十年磨一劍」的育種案例,則是鮮紅嬌艷的草莓。採草莓是台灣冬季熱門的採果行程之一,主要產區苗栗大湖的主力品種「桃園一號(俗稱「豐香」)」,近年因氣候變遷,生長勢逐年弱化,且更易受病蟲害影響。
前(2021)年農委會農試所發表歷時十年,以「香水」品種為母本、風味佳的「豐香」為父本,育種成功的「台農1號」草莓,具有香氣濃、口感糯Q、耐儲運的特性,已授權種苗業者育苗出售,供農友栽種。農試所說,民眾買入種苗後不得私自繁殖苗株出售或贈與第三者,否則即屬侵權。
「台農1號」草莓育種人、農試所作物種原組副研究員蕭翌柱說,自2011年起,研發生長勢強健且香氣強的草莓品系,進行雜交授粉。接下來就是一連串增殖、選拔的漫漫長路。
蕭翌柱回憶育種過程「真的很辛苦。」他說,授粉後先收獲果實再取得種子,接著應用組織培養無菌播種技術,再花三、四年培育幼苗,然後汰弱留強,獲得了健壯的實生苗後,就展開數年的繁殖和品系選拔等試驗研究。
期間還要在溫室試驗病蟲害,再實地種植馴化,最後才選育出適合現今環境及符合消費者口味的新品系,最終經過命名「台農1號」草莓,申請並取得植物品種權。育種過程可謂經歷「過關斬將」才得出成果。
農業部農糧署說,植物品種權是農業上重要且特有的智慧財產權,不僅維護育種者的權益,還可鼓勵國人創新研發新品種,激勵國內農產業精進。1988年我國頒布《植物種苗法》(現為《植物品種及種苗法》),實施植物品種權保護,至今有219種植物、1,550品種取得品種權。
台灣引以為傲的蘭花、鳳梨、芒果、茶葉等農產品在國際享有盛名,育種技術即為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劉申權研發寶島甘露梨、農試所培育「台農1號」草莓新品種……,這些育種家們結合知識與努力的心血結晶,豐富了台灣農業的深度,展現台灣農業的軟實力,而生產者與消費者,可以透過尊重品種權,為農業永續盡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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