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中規定：「以日、星期、月或年定期間者，起始日並不算入，並且以期間末日之終止，為期間之終止。」

阿鬼，你還是說中文吧！！

──〈法律白話文運動．冷到法抖專題〉

 

有人說，法律條文從來都是寫給懂法律的人看的，很多人感到好奇，為何要把法律條文寫得那麼拗口，難道不能寫得白話一點，讓每個人都看得懂嗎？

懶人包一堆，誰才正確？

這個問題，有一群法律人注意到了。

2014年台灣爆發「太陽花學運」，當時《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以下簡稱服貿）在立法院發生審查爭議，一時之間網路出現很多「服貿懶人包」，但網路上資訊混亂，眾說紛紜，到底是真的在解釋服貿，還是在帶風向，一時之間大眾也搞不清楚。

「當時網路上流傳的懶人包各有各的立場，有的立場偏頗，結果最基礎的法律知識，民眾反而接收不到。」「法律白話文運動」（以下簡稱「法白」）站長、律師楊貴智聊起當時的創站因緣。

為了釐清服貿議題，楊貴智當時與好友開始在網路上撰寫服貿科普文，用大眾能夠理解的語彙來解釋服貿，因為文筆流暢，打破法律文章總是艱澀難懂的刻板印象，而漸漸受到矚目。

學運熱潮褪去後，服貿科普文轉型為現在的「法白」網站，開始關注更多不同的社會議題。從預防性羈押、核四到婚姻平權，文章刊出總是緊扣社會脈動，以淺顯易懂的文字跟上熱門時事，在社群媒體上掀起一股旋風。

「法白」之所以大受歡迎，在於團隊採用年輕人喜愛的語彙，降低了理解法律的門檻。原本枯燥乏味的法律條文經過「法白」包裝後，大家突然覺得有趣受用，而且全都看得懂；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判決書，透過「法白」專家與FB小編的拆解，精彩程度竟堪比小說。

法官認證的台南人小確幸

今年四月中，一則〈法院認證？北部人不懂不要吵，鹹粥是台南人的小確幸〉文章在網路上瘋傳。一名66歲的老翁下班後繞路去吃鹹粥早餐，吃完後發生車禍，勞保局卻拒絕職業傷害醫療給付。老翁一氣之下把勞保局告上法院，沒想到法官判決老翁勝訴，等同法官認證吃鹹粥是台南人的小確幸。

寫出這則瘋傳文的「法白」創意長廖伯威，談及此事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是兩、三年前的判決，我自己是覺得蠻瞎的。」廖伯威聽朋友提起這則判決，心想怎麼可能？「有時法院會把當事人的主張寫進去，但不一定會採納。」沒想到一查判決書，竟然真是法官見解。

「法白」擅長說故事，為了「置入」法律知識，把童話故事都搬出來。在IG上的「#童話法律毀滅你的童年」系列文章，「硬要」探討從小耳熟能詳的故事裡有什麼法律問題。例如《白蛇傳》中法海為收服白蛇，白蛇一怒水漫金山寺，可就觸犯了「決水罪」；雷公正義感爆棚，沒看清楚就雷劈打死了孝順的五娘，結果觸犯「過失致死罪」等等。「當你認真起來，會令讀者覺得更加趣味盎然。」操刀此系列文的廖伯威介紹時，忍不住笑到前俯後仰。
 

你沒注意到的「冷到法抖」

楊貴智才是整個團隊中的冷面笑匠。他企劃過的法律知識專題〈冷到法抖〉，把難懂的法律知識包裝成「冷知識」（意指有趣的小知識），例如訂婚時贈送的鑽戒，悔婚時可以取回來，但交往時送的iPhone、名牌包可就拿不回來；總統府裡其實裝著「總統」與「總統府」兩個政府機關等等……「大家會發現生活中很多你沒注意的地方，其實都牽涉法律的觀念，這是專題的趣味所在。」楊貴智解釋。

「法白」除用社群媒體溝通，也邀請法律領域的專欄作家駐站，暢談各領域的法律觀點。為維持文章品質，每則專欄文章都有編審團隊把關，確保論述能夠擲地有聲。「法白」製作的節目「法客電台」則以當下最流行的Podcast為媒介，邀請民主人權人士上節目開聊，節目同步在Apple Podcasts、Spotify等頻道播出，每集吸引兩到三萬人次下載，該節目並在2020年榮獲第19屆卓越新聞獎「Podcast新聞節目獎」。

近年「法白」將部分專欄與文章陸續集結成冊，也與出版社合作新書，推出《臺灣法曆：法律歷史上的今天》、《江湖在走，法律要懂》、《召喚法力》、《What the 法》等書，深受讀者歡迎。

「法白」從創團初期三、四人逐漸擴增到20幾人，編制漸具規模，部分成員屬有給職，但這樣的團隊型態，要怎麼開闢財源呢？楊貴智幾經摸索後，大膽開始接受業配。「我們最近搭配鍋子業者的案子就成效很不錯，講解因鍋子吵架的判決案例，最後賣出十幾只鍋子。」搭配Podcast串流的業配，彷彿電台賣膏藥再現，但比賣膏藥更潮、更有趣，而且再度置入法律的知識觀念，這是法白不同於其他法律人的創新DNA。

深耕年輕族群

負責把網站資訊轉上社群的廖伯威，在系列文章「#童話法律毀滅你的童年」、探討刑法名詞的「#你今天犯罪了嗎？」及Podcast節目介紹外，把賣鍋子這類「葉佩雯」特別下了一個標籤，叫做「#我也是看法白才知道」，他邊笑邊說：「反正跟時事有關的，其餘所有無法分類的，全部都使用這個標籤。」

「法白」團隊從上到下，幾乎全是年輕人，很懂得操作時下年輕人喜愛的流行語與時事梗，從「在餐廳中大撒蟑有什麼問題嗎？」到「後悔改名鮭魚，還有救嗎？」，展現超強的議題企劃能力，有時手癢還會跳下去跟網軍筆戰。

廖伯威觀察，「法白」在年輕人當中已深具影響力，「25～30歲以下年輕族群如果想要接受法律有關的資訊，通常第一個都會想到我們。」「法白」以淺顯易懂的文字普及法律知識，轉化艱澀的法律條文與判決，的確在年輕人當中產生廣大迴響。這幾年高中生報考法律系，面試時都強調「自己有在看『法白』」，作為入學就讀的動機之一。

提升全民法律素養

這股由「法白」帶動的法律知識普及風潮，正在網路上逐漸發酵，這剛好符合楊貴智法律教育向下扎根的初衷。「法律白話文的重點並不是要把法律文字變得口語或淺白，而是要引起大眾的興趣。」「法白」最在意的是基礎，因為民主、法治、人權等觀念如果不成熟，很難期待這個社會會往更好的方向前進。

「我們會希望民眾去關心法律，去關心這個社會，因為這個社會的運作是建立在法律制度之上。」楊貴智說。

既然如此，何不讓法律本身就白話一點呢？「法律的文字必須追求精確，因為它會影響很多人的權利義務。」楊貴智坦言自己在寫正式文書時，使用的文字也會比較古典感，「畢竟這是正式的文書，用語必須莊嚴，這也代表律師、法官與檢察官有認真對待你的案件。」

楊貴智與夥伴認為台灣還不夠重視法律教育，力推法律白話文，期盼讓民眾理解法律知識的價值，提升法律的素養。這是「法白」的價值與意義所在。

這些法律知識不見得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但是總有一天人們會需要用到法律，而「法白」便是民眾了解法律，關心社會制度最好的入門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