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視於《群山》第二季開播前,舉辦《群山之島》XR特展,展出登山專業相關文件,並邀請主角們舉辦講座及工作坊。(林旻萱攝)
公視高山紀實節目《群山之島與不去會死的他們》(以下稱《群山》),於6月29日起,連四週每個星期四晚上九點播出。開播前夕,公視舉辦《群山之島》XR特展,也邀請第一、二季主角齊聚一堂,搶先體驗遨遊VR中的高山美景。《群山》第二季以電影敘事風格,記錄五位主角的山岳故事,震撼的登山場面及故事引人入勝,一饗喜愛登山的觀眾。
2004年,李佳珊在一次溯溪過程中,與隊友在哈伊拉羅溪南源溪底處,發現一處人間秘境。他們翻過馬利加南山,向下遠眺,見到山腳下一片巨大開闊的草坡,溫柔的草地伴著靜謐的溪流迴灣,景色美到令人嘆息。李佳珊一行人將此地命名為「嘆息灣」。18年後,《群山》導演程紀皓,盛邀李佳珊重回嘆息灣,李佳珊卻婉拒了,「時間有限,不去重複的地方。」她秒回。
不去會死超硬派
同樣有不復刻情節,不拍會死的程紀皓,不知以什麼方法,終於說服李佳珊。製作團隊整整花了14天,上山七天,拍攝三天,回程四天,創下《群山》拍攝時間最久的紀錄。
拍完嘆息灣,李佳珊卻對程紀皓說,「Howard,嘆息灣是我的過去式。」與其回顧過去,何不關注當下的溪降計畫?製作團隊人馬再次出動,這次他們出現在花蓮怪石嶙峋的初見溪,同行者還有台灣探險家張元植與無氧攀登8,000公尺的神人「果果」呂忠翰。
為了加快行程,李佳珊快速判斷地形,大膽要求張元植在近90度岩壁上架繩,讓溪降隊直接向上攀越,以遠征方式快速翻過山頭,最後躍入深邃的溪谷。這趟溪降,李佳珊終於對程紀皓說:「這──才是不去會死的現在進行式。」
攀越高山紀實
挑戰極限,傳遞冒險精神,公視高山紀實節目《群山》第一季推出時,史詩般的拍攝手法,深刻入裡的敘事風格,讓許多山人看了淚流滿面。
引起廣大迴響,程紀皓始料未及。第一季開拍前,製作人詹偉雄找上外型斯文,毫無爬山經驗的程紀皓擔任導演。製作團隊20餘人,扛著攝影機爬上台灣群山,走入台灣山林深處,記錄他們的山岳故事。隨著拍攝推進,程紀皓最終也被台灣的山岳召喚。「我漸漸理解這群人,不只他們對台灣的貢獻,更是這群人面對自己生命的熱忱。」程紀皓有感而發說。
《群山》第一季說「山」,第二季述說五位傑出登山家的山岳故事,包括成功無氧挑戰多座8,000公尺高山的呂忠翰,台灣溪降運動先鋒李佳珊,專業技術攀登登山家張國威,原住民金曲歌手馬詠恩,以及高山女嚮導巫瑪芙。「我想做出人們完全沒有看過的東西。」程紀皓期盼第二季有更好的呈現,想拍出超越自己的作品,因為這也是一種探險的精神。
溪谷一姐大神
在第二季中,程紀皓笑說「獨厚拍了兩次」的台灣溪谷探勘大神「溪降一姐」李佳珊,
不只自己探勘溪谷,也引進國外溪降運動的系統化教學。她原本專攻溯溪,往上攀登時遇到光滑岩壁或峭壁爬不上去,必須高繞(溯溪的一種攀登技巧),「高繞時你會好奇下面到底是什麼,好想看!」這讓她深深愛上了溪降。溪谷比百岳還吸引李佳珊,讓她一頭栽進這項運動,「溪降可以實現我們對那些空白段的想像。」一墜千里,躍入未知的高山溪谷深處,但溪降也不是無腦看到水就跳,李佳珊說,溪降必須具備「讀水」的能力,「利用水流的特性來做安全上的評估跟行進,加上多種角度的跳水,所以很刺激。」。
不過她也自嘲:「溪降就是密室逃脫的遊戲,它的過程其實就是自己製造絕境,再離開絕境的過程。」每回揹著17到40公斤裝備走進溪谷,下到溪谷以後再爬回去,「這時會覺得很痛苦,我為什麼在這裡?」
8,000米神人「果果」
多次成功登頂8,000米以上高峰的呂忠翰(綽號:果果),去(2022)年成功無氧攻頂世界第三高峰:8,586米干城章嘉,創下台灣人8,000米攀登史的新紀錄。紀錄雖然刷新,果果卻付出難以挽回的代價。「我的山岳終點就在去年。」他伸出因凍傷而發黑的手指,斬釘截鐵說:「我不想再被凍傷了!」
那次攻頂前,果果就因省略高度適應而出現斷片狀態(因缺氧導致酒醉般狀態,時而失去記憶)。下到8,000公尺處時,果果再度登出,身體達到極限,一整個斷片。整個晚上果果意識不清,如遊魂般走著,「我有八個多小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夥伴雪巴嚮導不在身邊,果果一人獨自走下山,一度在高山上睡著,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那時我想要往懸崖跳!」果果強調沒在開玩笑,以為已經登出的人生,所以一直想要醒來,「反正我已經死了,不想留在這個空間。」正要跳崖的瞬間,果果猛然想起六福村的大怒神,「如果坐大怒神不會停,那個墜落感真的很可怕。」他極度厭惡墜落的感覺,曾嚇到說不出話來,對遊樂設施的恐懼記憶,竟成為他生還的關鍵。
拍攝人們眼中無氧攀登8,000公尺高山的英雄,台灣山岳界的傳奇,《群山》忠實紀錄果果8,000米的無氧告白,以及他對探險教育的理念。程紀皓談起幕後拍攝花絮直言:「走玉山東峰東北稜那段,後來變成敘事線一個重要的軸心。」劇組挑戰台灣「十峻」之首的玉山東峰,導演親自上陣,手攀腳蹬在不到一人寬的稜線上,兩側是一失足會墜落的萬丈絕壑,程紀皓坦言,「那是我人生中最接近恐懼的時刻。」
經典,無法重來
除了李佳珊與果果的故事,影片也探討人與自然山林的關係,山之於登山家是可以自我實現的目標,對布農族高山女嚮導巫瑪芙來說,卻是真實生活的場域。張國威那集則探討身為魯蛇之王,如何逃脫傳統的價值束縛,一步步走向獨一無二的登山路途。
《群山》第二季比照電影規格打造,班底、調光到配樂都是一時之選。程紀皓找來四位電影配樂家,不給框架,放手讓他們盡情詮釋,「這一季我們嘗試新的玩法,配樂也玩得很開心」。
而為挖掘主角內心世界,程紀皓也煞費苦心,「以前在平地拍片,看到陰雨天氣會無比焦慮,現在看到陰雨綿綿會抓住機會,讓主角吐露心聲。」拍攝前,程紀皓會先灌主角們幾杯,微醺之後再來個真心話大冒險,「上山我都自己揹酒,這一季還揹了兩瓶,採訪技巧應該比第一季進步了。」程紀皓開玩笑說。
面對風雲變幻的山區氣候與環境,也是一挑戰。製作團隊要面臨許多不確定因素,「我們的拍攝無法事先勘景。」許多珍貴畫面只有一次機會,無法重拍,增加拍攝的難度。身為導演,程紀皓要面臨各種艱難抉擇,他感恩地說,「幸好老天眷顧,天氣都很配合,而且我的團隊都很信賴我。」
為何非做不可?
挑戰8,000公尺高山,跳入萬丈溪谷,這群登山家挑戰自我極限,奉行硬派的「不去會死」哲學,許多人好奇,這群人為何「非去不可」?李佳珊說:「我會一直想看更深處的峽谷,它有點像異世界,不是你在人間看到的景觀,我想把這樣的景色帶給大家。」果果經歷死亡那條線以後,人生觀產生巨大改變,慶幸自己能活著回來,想更鞏固與強化台灣的冒險教育。
《群山》所描述的這群人,主要想補足台灣探險文化與風險能力建構的空白。果果認為:「我們的教育總是認為不要爬山,不要爬樹,不能赤腳,這扼殺我們的探險文化,孩子不能長出自己的樣子。」李佳珊也認為,戶外運動是國力跟經濟力的展現,不該故步自封,「如果怕危險,那大家就把車停在停車場。」
近年她努力開發台灣溪降路線,中高難度的路線幾乎已開發完畢。她也製作溪降資訊,公開給國際好手及溪降社團,希望健全台灣的溪降生態系。「台灣有很棒的溪降路線,例如高雄的馬里桑溪,就是我們眼中的極品;太極峽谷很像電影場景,連外國人也看傻眼,指名為必去的路線。」台灣一年四季都可溪降,交通便捷,已發展出完整的溪降旅遊路線,「當這些路線成熟好玩,大家就會一直重複去,路線就會得到驗證,溪谷裡面的建設就會越來越完善。」李佳珊說。
除了冒險以外
每當山難或意外發生,台灣社會就出現質疑聲浪。程紀皓說,「很多意見的分歧來自於不理解,探險活動在歐美很正常,英國的登山人口很多,登山人口一多,搜救機制就比較完整。」程紀皓拍攝《群山》,劇組跟著這群神人挑戰極限,凡事都親自來一遍,透過實際體驗,程紀皓逐漸理解這群人在做什麼,以及他們想要為台灣做什麼。「旁人覺得危險,但有一群人,他們有評估自身的能力,做過縝密的計畫,帶足所有裝備,他們知道自己可以活著回來。」
程紀皓站到玉山東峰尖銳的稜線上時,他心底深處知道,現在就算跌下去,果果也會救他上來。「玉山稜線對果果來說是安全的,對我來說則是突破自我的框架,去做這件事,本身就是一種探險教育。」
拍攝《群山》,增進人們對彼此的理解,引進有趣的探險文化,程紀皓希望透過節目,讓社會大眾更加理解這群人,「他們在幫助台灣推進冒險的邊界,對台灣社會付出巨大的貢獻,我很幸運在這個矛盾的年代,拍這群人,拍台灣的山。」
兩季節目內容,獻給觀眾台灣山岳及探險家們的動人故事,讓人們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並更加理解,為何他們「不爬山會死」的理由。
更多照片請至《超越極致,攀越內在的高峰 台灣群山與不去會死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