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文廟已有近千年歷史，是越南第一所大學所在。

越南首都河內位於紅河右岸，它有一個中國味濃厚的舊名──昇龍城，據傳是一千多年前李朝始祖李公蘊，看見金龍飛天之祥兆而得名。

座落於河內市中心、還劍湖西側的文廟──國子監，落成於西元1070年，是全越最古老的文廟。其格局完全仿造孔子故鄉山東曲阜孔廟而建，象徵五行的五個庭院，古雅清幽、雄偉莊嚴，不僅是越南第一所大學所在地，更被視為傳統儒學文化的象徵。

歷經戰亂、幾經修建，九百多年後的今天，文廟牌匾上的繁體中文字依舊，廟中為遊客書寫春聯賀歲的禮俗也依然行禮如儀。

由此可見，華文對多數越南人而言，即便不認識，也並非全然陌生。排除政治因素不論，在越南推廣華語文，理應事半功倍。

撒向越南的文化種籽

駐越南台北經濟文化代表處大使石瑞琦指出，台越間習俗、民心相似度很高，台商在越南根本不像在異鄉生活，越南自然成為台灣華語文教育產業輸出的重點國家。他也表示，越南在國際上是非常有潛力的國家，和台灣的關係非常密切，華語教育對於提升越南國力非常有幫助，3月中旬台灣有三十幾所大學將至越南舉辦教育展，受到越南國內各界高度重視，石瑞琦大使對於華語教育在越南的展望具有高度信
心。

2007年，教育部開始實施「台越華語文教學合作計畫」，以專案方式選派華語教師至越南各大學任教；2013年起，此計畫併入「邁向華語文教育產業輸出大國8年計畫」，持續推動。

 

教育部選派至河內的華語老師黃韻玲（前排左2）與學生們在台灣教育中心前合影。

教育部國際及兩岸教育司科長賴羿帆指出，為了推廣正體華語，教育部遴選華語教師，以補助來回機票、教材費與生活費之方式，分派至東南亞、歐美非等國家任教。「東南亞是重點區域（包括越南、泰國、印尼、印度）」，他指出2015年派赴越南的華語教師就有34位之多。

2015年9月派到河內的簡婉茹是其中一位種籽教師。在河內國家大學下屬外國語大學擔任初級口語課老師，簡婉茹上起課來刻意放慢語調，句句字正腔圓。

班上十幾位學生對這位台灣來的美女老師深具好感。他們多數高中畢業、準備到台灣念大學。18歲的阮玉映，準備到台中朝陽大學念餐飲管理，她說畢業後想留在台灣工作。22歲的武氏垂庄是例外，她已自中國重慶大學經濟系畢業，未來想要到中國繼續攻讀中國文化及古代漢語，因此得學繁體字。「繁體字很難，複雜很多！」她苦惱地說。

華語老師說台灣

32歲的華語教師黃韻玲，在河內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東方系教授口語課。「我的主要任務是跟學生說話，他們要練習聽力；寫字、認讀，不是我的教學任務。」黃韻玲說，東方系專業主任阮壽德留學台灣7年，對台灣華語老師非常友善，從不管教材內容，請每位老師撥2小時給黃韻玲，讓她進去跟學生「講話」。

今天黃韻玲跟中文專業大四學生講的是「台灣印象」。介紹台北101、明星周杰倫、珍珠奶茶、鹽酥雞、臭豆腐、滷肉飯……，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反應熱烈。

 

珍珠奶茶、鹽酥雞……，嚮往留學台灣的河內人文社會大學學生們，在華語聽力課堂上聽得「津津有味」。

去年拿到教育部華語文獎學金，在輔仁大學華語文中心學習9個月中文的阮明葵感受最是強烈。「到台灣學習繁體字一開始有困難，但是一個月後就習慣了，」她說：「很想念台灣的口音，聽你講話覺得很好聽。」

阮明葵感受最大的差異在學習環境，「輔仁大學有4個圖書館，每個都比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大5倍。」

已拿到華語文測驗4級證明的阮明葵，2015年10月獲得駐越南台商會舉辦的漢語演講比賽第一名，講題是：「留學台灣的經驗」。

東方系中國學專業四年級的許氏英也想到台灣留學。她說，媽媽莫氏燕12年前到台灣當看護，3年才回越南一次，「我媽媽去很久了，快變成台灣人了，我想去找她。」說著說著，許氏英紅了眼眶。

派赴越南的華語老師，肩負推廣華語、介紹台灣的使命；對他們自己而言，面對陌生環境也是一種衝擊與成長。

「排華事件之後，媽媽本來很反對我來越南，但我堅持要來。」蔡蓓瑋說，自己教授華語的同時，也跟學生學越南語，很有收穫。

「對從沒來過越南的我來說，這裡是一個新鮮又未知的世界。」劉靜芯說，雖然曾在北越遭遇搶劫，但財去人平安，只要提高警覺，沒什麼好怕的。

 

教育部推廣的華語文能力測驗符合國際標準，已漸為越南學校及企業採用。

華語文能力測驗vs.漢語水平考試

如果說，派赴海外教學的華語老師，有如撒向世界的一把種籽；華語文測驗就是驗收成果的工具。

駐越南代表處教育組組長陳郁仁指出，台灣高等教育輸出需要配套措施，而語言是交流的重要關鍵，英美國家在推動教育輸出時，一定有語言測驗配套，如美國採用托福、英國採納亞斯或劍橋。由國家華語測驗推動工作委員會所研發的「華語文能力測驗」（TOCFL），已在越南推動9年，漸獲學校及企業採用，將來可望取得華語測驗市場的主導權。

陳郁仁指出，中國大陸的「漢語水平考試」（HSK），已有二十多年歷史，考的是簡體字；而台灣發展的華語文檢測則有正、簡體兩種版本可供選擇。

「過去越南考漢語水平考試的人比較多，但這幾年我們急起直追，去年、前年都超越他們。」陳郁仁以2015年為例，全越南有將近三千人報考TOCFL。

TOCFL的利基在於其精確性與世界共通性。陳郁仁解釋，漢語水平考試較簡單，但不精確；TOCFL按歐洲共同語言架構的六級分級，才具有世界共通性。「漢語水平考試的6級，大約只有TOCFL的4級程度。」

海外華測市場的競爭，事實上也是一場話語權的較勁。「考題牽涉文化內容與敘述方法，」陳郁仁表示，兩種測驗的題材內容自然會有差異。「對岸的漢語水平考試會談中國的題材，我們的TOCFL會放台灣的議題。」

 

教育部推廣的華語文能力測驗符合國際標準，已漸為越南學校及企業採用。（駐越南代表處提供）

正因如此，華語文測驗的試題都必須先經過審查。「原則是不能有反動思想，也不能傷害邦交國的情誼，」陳郁仁舉例，有一年題目被臨時拿掉，因為涉及環保議題，談到全球都在重視環保議題，只有中國大陸經濟掛帥。校方因怕傷害邦交國情誼，要求換題目。「有一次，一直檢查到考試當天早上才說要更改題目，根本來不及，不得已考試只好延後舉辦。」陳郁仁苦笑說。

華測，另類產業輸出

「華語文測驗將來可以發展成一項產業」，陳郁仁指出教育部扶持「國家華語測驗推動工作委員會」，研發、編撰試題、舉辦華語文能力測驗已有13年歷史，目前不僅在台灣很普遍，還進一步推廣到海外三十幾個國家採用這套考試。「TOCFL系統如果發展到一個程度，國際社會都用這項考試來鑑定華語文能力，那就是一種教育產業的輸出。」

以越南為例，TOCFL報名費35萬越南盾，大約合台幣500元，近兩年華測在越南的收入都超過4萬美金，約合台幣一百多萬元。陳郁仁認為，只要在越南創造市場的需要和必須性，將來就有條件提高報名費。

TOCFL對象是學生以及社會人士，其目的在證明中文語文能力。

對學生而言，TOCFL不只是學習過程中檢測自己能力與進步的手段，也是部分大學語言學系學生的畢業門檻。陳郁仁指出，TOCFL按程度共分六級，第六級（精通級）的標準：在非華語地區學習3,840小時以上，懂得詞彙在8,000字左右，已可從事翻譯工作；至於中文系的學生可能需要通過四級考試；第二外語或許得通過二、三級檢測。大專、中小學老師，也必須要拿到五或六級認證。

越南學生到台灣留學也必須要拿語言能力證明，現階段規定：念學位要取得二級能力證明，念華語至少要有具備一級的華語文能力（或者以英文基本能力來取代）。陳郁仁表示：「我們希望他們去台灣時有一個媒介語言能與台灣人溝通，如果中英文皆不行，生活可能有困難。」

 

包括中文在內的第二外語，是越南大學生求職、留學的必備能力。圖中越南大學生手上拿的是《光華》越南文版創刊號。

為台商舉才

此外，職場也用得到華語文能力證明。例如，受雇到台灣的越南勞工、看護，都需要有一定程度的華語文能力，才能與雇主溝通；即便是在越南，亟需華語人才的台商，也可以透過華語文能力測驗，精準地找到需要的翻譯人才。

「翻譯人才對於企業內、外的溝通都非常重要」，陳郁仁表示，企業的翻譯人員若素質差，沒有做好溝通，便容易產生誤解。像前年發生「513暴動」時，翻譯人員若能出來說明清楚，居中協調，便能減少誤解與損失。

過去台商徵才時，人人都自信滿滿地說自己「會」中文，但聘用了之後，才知道他們會的有限，甚至不會也說自己會。自從有了TOCFL做為標準，就不難找到真正的人才。

有些台商企業用加薪來鼓勵員工進修中文，代表處教育組也願意盡力配合，曾先後到過味丹、大同奈陶瓷、藍寶樹脂等台商企業，為員工舉辦中文能力檢測，「公司拿華語文能力證明做為員工升遷依據，相當具有鼓勵作用。」陳郁仁深表贊同。

口碑行銷

繼台商在海外開疆闢土拚經濟之後，台灣的教育產業也開始向外拓展，兩者之間，還能互相拉抬、幫襯。

在越南開疆闢土第7個年頭的陳郁仁滿懷信心地表示，教育領域在越南大有可為，因為越南雖有四百多所高專、大學，有些大學已經招不到學生，而且培養出來的人才不能用、不好用，所以很多人還是希望到國外念書。

這些年台灣到越南大學裡招生，因此招到的多是碩、博士生，台灣也的確為越南培養了一些講師；但少子化之後，台灣缺的不是碩、博士生，而是大學生，因此，得將招生重點慢慢轉移真正的需求上。「我們未來要讓越南的高中老師、校長認識台灣，甚至要辦一些暑期的短期課程，讓高中生也能去認識台灣。」

去年底，陳郁仁邀請14位越南高中校長，到台灣參訪新北市教育局、板橋高中、台中潭子的葳格中學、台南醫事科技大學。陳郁仁相信，他們回越南後都會變成台灣的宣傳尖兵。

的確，透過外派華語教師的播種耕耘；以及越來越多來過台灣留學、參訪等宣傳尖兵的口碑行銷，台灣的教育產業輸出必能在越南開花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