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CA福爾摩沙馬戲團

FOCA的前身是「Mix舞動劇坊」，「Mix」是混合的意思。FOCA的特色就是「跨界」，他們的成員來自不同領域，表演融合特技、雜耍、舞蹈、戲劇、街舞等元素，演出足跡遍及世界，包括柬埔寨、越南、中國，也到丹麥、法國、德國等地表演。八月他們剛從法國亞維儂回來，九月就受邀到世大運閉幕演出。

創團全憑一股熱血

來自單親家庭的林智偉，幼時為了減輕母親負擔，10歲便離家念復興劇校，苦練特技，後來到台北體院唸書。這段時間，他跟隨學長腳步，到處接案賺錢。曾在紙風車劇團演出，也在雲門舞集當約聘舞者。他隨紙風車演出時，發現會翻跟斗很吃香，總是獲得最大掌聲，但特技在劇團裡永遠是配角，他心想：「為什麼我們要永遠給別人加分？為什麼特技不能當主角？」

林智偉解釋，早年劇校畢業，出路不外乎去遊樂園、民俗村賣藝，到童玩節踩街遊行，或是當替身拍廣告，他也不例外，「別人鼓掌好厲害，但說你是賣笑的，胸口碎大石，出去沒有休息室。」特技演員從不被當作表演者、藝術家看待，他心有不甘。2011年，他和幾位來自不同領域、志同道合的夥伴創立「Mix舞動劇坊」。

林志偉回憶，當年創團全憑一股熱血，2012年還是大學生的他們，以出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在中山堂辦了第一場公演「初衣十舞」。他信心滿滿，豈料演完卻負債百萬。不過這次演出成為他們走向世界的關鍵，當天台下剛好有來自法國的馬戲策展人，對方邀請Mix隔年三月到法國 Obernai 藝術節演出，他心想「是騙人的吧？」豈料隔年邀約真的來，他們應邀前往，從此知名度大開。

讓團員無後顧之憂

名氣大開後，表演機會增加了，但團員忙不過來，有時找朋友幫忙湊數，但品質參差不齊，林智偉驚覺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不能掛羊頭賣狗肉，一兩次我就醒了。」再者，表演工作收入不穩定、流動率高，一直是這一行的硬傷，林智偉認為：「如果演員連生存都沒辦法，他怎麼可能跟你去創作、做夢想的事情？」2014年，FOCA做了一件眾人皆稱瘋狂的事──提供演員「月薪制」。

在台灣，能夠提供團員月薪的團體屈指可數，FOCA提供的底薪最低2.5萬，演出加給一場2、3000元，月領4、5萬不等。多位團員表示，月薪制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不怕養不活自己。但在追逐夢想的道路上，他們不是沒有掙扎過。

副團長陳冠廷擔任秀導負責編舞，他擅長玩帽子，在台灣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曾獲得美國IJA世界雜耍比賽亞軍。他說：「月薪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的一件事，可以認真投入創作。」他退伍後曾面臨兩難，家裡做車床加工，父親想要他回家幫忙，他一度猶豫，但仍決定繼續追夢。在FOCA多年，他說和不同領域的人合作，大家專長不同，不會只侷限在自己的範圍：「每個人都是彼此的老師。」

擅長街舞的黃超銘，家中經濟負擔重，他一度身兼多職，當直播主也在健身中心教課。他坦言：「月薪幫助非常大！」有了這份穩定收入，他至少不用汲汲營營忙賺錢。在人生最低潮時，爺爺高齡99歲、爸爸植物人，他反覆思考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但大他12歲的哥哥一肩扛起責任，對他說：「家裡還有我在。」他才下定決心逐夢：「我現在是一個專業演員，我知道一定有未來，但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所以會很期待。」

朝夕相處如家人

FOCA不乏「名人」加盟。宋佳政2011年在《中國達人秀》靠扯鈴一舉成名，2012年獲得Young Stage世界冠軍，曾受邀到瑞士馬戲團演出，還到德國表演，他回憶：「之前太順了，後來落差太大。」鎂光燈不再之後，他一度適應不良，多虧有FOCA的夥伴拉他一把，每天生活在一起，彼此有革命情感，他感性地說：「沒有他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了。」

其實馬戲團團員的平均年齡不到30歲，練習固然辛苦，但氣氛歡快。徐岳瑋就是喜歡FOCA的氣氛，戲曲學校畢業的他說：「在FOCA任何事都可以被討論。」他解釋，劇校的學長制很重，難免有衝突或霸凌，但他意識到：「好好講就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在FOCA也獲得成就感，笑說：「付出後獲得的很多，能站上世界的舞台。」

而趙偉辰之前待的地方是舞團，專長是大環，他也明顯感受到FOCA的特別，他靦腆地說抱著學習的心態加入，「我才加入一年，會繼續續約啦。」羅元陽的專長是雜耍棒，他一臉頑皮樣，談到熱愛的馬戲，他說：「年輕的時候不闖，什麼時候才要闖？我的目標是全台第一棒！」

郭璟德從FOCA還是「Mix舞動劇坊」就是團員。他原本學的是武術，念北體時在停車場看到有人後空翻，他心想：「怎麼可能空中轉一圈還安全落地？好厲害！」於是加入。他非科班出身，自認體技不如人，但在馬戲團找到自己的定位，勤練丟球成為小丑。他笑說：「表演就是人家放假，我們不能放假，7年沒跟家人吃年夜飯。」直到有一年他車禍受傷，才得以在家過年。對他來說，朝夕相處的夥伴就是家人。

與世界一流高手過招

對馬戲的熱情，讓他們緊密連結。不過藝文團體在台灣生存不易，「錢」永遠是最難克服的課題，團員月薪、演出加給、排練場租金7萬，加上行政開銷等固定支出，一個月就要40多萬元。林智偉說，FOCA開銷勉強打平，即便今年他們已拿到各級政府補助的六、七百萬，但仔細一算，今年演出會花1,400萬，仍要靠商演彌平虧損。林智偉坦言，他目前負債中，今年去亞維儂賠了40萬，攤開過去出國表演的開支，也多是以賠錢收場。

為什麼賠錢還是要出國表演？林智偉打趣說：「你都考到了哈佛，媽媽借錢也要供你去唸吧！」對他們來說，亞維儂就是「哈佛」，更重要的是，有機會能夠出國開眼界，與世界一流高手交流，林智偉解釋：「這是對演員的一種投資，他們今天出國看世界，回來可以帶給團多少東西！」幾年下來，團員實力高人一等，林智偉驕傲說：「在這個圈子，他們都是明星。」

馬戲圓夢計畫

成團7年，每年幾乎有上百場商業演出，也推出「奧列的奇幻旅程」、「一瞬之光」共6部年度大型製作，讓商演和藝文演出更平衡，是他們未來的目標。隨著FOCA茁壯，林智偉和夥伴們正在規劃下一步，預計在2020年推出「馬戲圓夢計畫」。推出自己的教育系統，成立馬戲教室，更重要的是，為團員預留後路，也讓FOCA永續經營下去。

林智偉說：「很多人說FOCA就是有錢，他們沒想到7年前我們也是從0元起家，沒有排練場，一套表演衣服也沒有，我們也是摸黑前進，一步步走出自己的路。」

和團員們的訪談告一段落，林智偉忙著到一旁接電話，似乎在談演出。我們吆喝要他趕快來拍照，他姍姍來遲，8個大男孩準備疊羅漢，只有他穿著衣服，我問怎麼不脫呢？他不好意思說：「不行啦，現在都沒有練。」眾人哈哈大笑，團員們一個個疊起來，林智偉站中間，一旁的團員拉了他一把，接著一個個完美落地。

對馬戲的熱情，讓他們緊密連結。我想起了靦腆的團員黃冠榮，舞蹈系畢業的他話不多，但他提到在FOCA大家有共同目標，「就像疊羅漢一樣，要靠大家一起完成，一樣動作要重複練習成千上萬次，你得放心把自己交給對方。」

我想，這麼多年來，他們就是這樣團結互助，共同撐起彼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