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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萬象 觀看影像的一百種方式
2018-11-19

海馬迴光畫館,台南

海馬迴光畫館,台南

 

影像世代以降,攝影是最近身的藝術,從人像、街拍到風景,各式各樣的畫面,早已填滿你我的日常。只不過,攝影以情境見長,卻沒有文字論述的透闢,往往費人猜解,因此,如何讓人領略影像裡的微言大義,共饗「觀賞的藝術」,攝影家們紛紛提出良計。

 

國美館與清里美術館交流合作,各自策展並跨國展出。國美館與清里美術館交流合作,各自策展並跨國展出。

風和朗麗的台中,國立台灣美術館堂皇屹立,錯落跌宕的建築外觀,猶如絕佳的布景舞台,每逢周末假期,便有不少攝影同好、婚紗團隊前來外拍。

而在館內,今(2018)年國美館與日本清里攝影美術館共同舉辦跨國交流展,由攝影家張照堂、沈昭良策畫的「回望──台灣攝影家的島嶼凝視1970s-1990s」,以及清里攝影美術館策畫「起始‧永遠──日本清里攝影美術館典藏精選展」,接連兩檔重量級攝影展上檔,吸引著攝影同好紛紛前往。整座美術館,就猶如攝影迷的集散地。

攝影展:宏觀時代,微觀個人

雖然相較繪畫、雕刻等藝術,由於仰賴機械設備之故,攝影藝術的興起只是晚近的事。然而,攝影能捕捉「關鍵性瞬間」的特質,與其中意蘊的技術與價值,便足以確立與其他藝術平起平坐的地位。

國美館每年舉辦1~3檔的攝影展,吸引攝影愛好者特地前往。國美館每年舉辦1~3檔的攝影展,吸引攝影愛好者特地前往。

近年,堪稱藝術殿堂的國美館屢有重量級攝影展上檔,似乎意味著攝影藝術的熱潮,也宣告了它在當代藝術的重要地位。尤其,在缺乏攝影正統教育的台灣,美術館系統所舉辦的攝影展,也成為民眾觸及攝影藝術的重要管道。「我們期許國美館能提出很好的攝影教材。」國美館典藏組副研究員馮勝宣這樣說。

作為國家級美術館,國美館的使命始終在於建構出完整台灣美術史的論述。因此,綜觀近十年內館內代表性的攝影展,好比2010年「凝望的時代──日治時期寫真館的影像追尋」、2014年「看見的時代──影會時期的影像追尋1940s-1970s」與2016年「銀鹽世代──尋找歲月靈光  台灣攝影家原作展1890s~2015」,多依循歷史軌跡,藉時間區段式的彙整,爬梳台灣攝影的流變與內涵。

相較於國美館具「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企圖,地方性美術館嘗試由不同角度探索攝影的藝術本質。除了常見的攝影家個展,藉作品回顧,窺看攝影家的心象風景,以台北市立美術館為例,台灣前輩攝影家駱香林、李鳴鵰、張才,當代攝影家陳順築、吳政璋、張照堂、沈昭良、陳界仁等人,都曾在此舉辦過個展。

海馬迴光畫館展出盧昱瑞「魷釣船個展」,相框模擬由舷窗眺望大海的情境,藉此重現攝影家的海上生活。海馬迴光畫館展出盧昱瑞「魷釣船個展」,相框模擬由舷窗眺望大海的情境,藉此重現攝影家的海上生活。

另外,北美館於去(2017)年舉辦「《微光闇影》攝影展」,由藝術的角度出發,藉多重主題詰問攝影的本質,同時加入錄像手法,跳脫傳統的攝影展格局,拓寬攝影在藝術中的定義。由此可見,地方性美術館可謂各司其職,與國美館相輔相成。

跨域合作,影像敘事新語言

美術館的策展初衷立意深遠,民間的小型展覽多則以創意見長。尤其離開商業色彩濃厚的台北,也有了更多容許實驗的空間。

近十年前,攝影家李旭彬選擇在藝文氣息濃厚的台南,成立了「海馬迴光畫館」,如今,這個以推廣攝影、攝影教育為主,結合藝廊、教室、暗房等功能的複合式空間,已是許多攝影文化重要的案發現場。

國美館展覽組組長蔡昭儀提到,作為當代重要的技術、媒材,攝影是藝術,是許多當代藝術家汲取創作靈感的來源,也是重要的文獻來源,被廣泛使用於各類型展覽。

攝影家李旭彬以海馬迴光畫館作為據點,以影像觸發觀者的腦內風暴。 (林旻萱攝)攝影家李旭彬以海馬迴光畫館作為據點,以影像觸發觀者的腦內風暴。 (林旻萱攝)

只不過,面對攝影善於捕捉情境、氛圍,卻無法精準闡釋事件的特質,多次策劃攝影展,李旭彬跳脫攝影本體論的侷限,他嘗試結合錄像、裝置藝術等異質媒材,幫助呈顯攝影家幽密的心靈風景,以及影像背後的文史意涵。

「攝影師就是說故事的人,故事要怎麼說,才是重點。」李旭彬這樣說。2016年,在台南吳園舉辦的「見證二二八──台南區二二八受難者影像展」便是一例。看似命題沉重的歷史展覽,卻跳脫訴諸悲情,選擇逆向操作,以「人」為線索,拉近觀者與被觀者的距離。

展覽現場,不再是乏善可陳的大圖輸出、年表資料,化身展覽平台的老家具,錯落在結構破碎的展場空間中,上頭陳列受害者的書面文獻、歷史照片與家屬錄音等文獻資料,藉由營造出每個受難者的私密空間,由攝影家潘小俠所拍攝下的受害者家屬肖像,恰如展場中的「刺點」,輻輳出美學張力。

近年在海馬迴光畫館所展出的林柏樑、王有邦的個人展,所帶動的效益與熱烈的迴響,更是讓他津津樂道。

透過設計的烘托,每本攝影集都像一個具體而微的展覽。透過設計的烘托,每本攝影集都像一個具體而微的展覽。

李旭彬認為:「每個攝影家,都有自身獨特的故事與合適的切入點。」成名甚早的林柏樑,早年師事席德進,是台灣重要的攝影家,曾拍過周夢蝶、葉石濤、七等生等重要文學家;不過,在這場個展以前,他已沉寂約廿年。

為了引導大眾瞭解人物肖像的意義,李旭彬運用錄音、錄像等方式,協助林柏樑講述影像背後的故事,另外費心設計展覽的導覽手冊;手冊外殼是5×7相紙的鐵盒,內容復刻了昔日林柏樑與席德進通信的明信片,以及在報章雜誌上的歷史報導,李旭彬再仿擬書信筆法,將一封看似寫給林柏樑的信,作為展覽序言,手冊猶如引子,整個展覽,就如同攝影家的人生備忘錄。

這個小型個展大獲成功,除了吸引到高雄市立美術館的注意,邀請移師至高美館再次展出,攝影家的名聲也藉此重振。

背景截然不同的素人攝影家王有邦,24年來,自發性地以屏東好茶部落為題,紀錄下由於天災之故而崩塌的部落古道,以及族人為了重建回家之路的點滴。李旭彬選擇以手繪的方式,在展板上按等高線重現古道的高低起伏,相片則放在風景真實所在的位置,「來到展場,就等同可以把『回家的路』走過一遍。」李旭彬說。

藏身窄巷老宅之中的目圍書店,以居家的氣氛留住客人的腳步。藏身窄巷老宅之中的目圍書店,以居家的氣氛留住客人的腳步。

種種創意也獲得不少肯定,台新藝術獎評審給予正面評價,表示展覽突破紀實、肖像等類型攝影在美學上的侷限,並轉換成參展觀眾可實際參與的文件與線索。展覽也獲邀到順益台灣原住民博物館、國美館再次展出,高美館尤其青睞,首開先例,討論將攝影作品連同策展企劃,一同收入典藏的可能。

攝影集:微型紙上影展

日本最重要的攝影獎「木村伊兵衛賞」,評選範圍涵攝了展覽、書籍兩大類;攝影家沈昭良也曾說過,隨著攝影集的精緻度提升,讓書的意義不僅是平面出版物,更猶如經過濃縮的展演空間。結合裝幀工藝,重新詮釋影像的攝影書,重要性並不亞於一期一會的展覽。

同樣紮根台南,由年輕攝影家林思萱(攝影圈多稱她為「雙面膠」)所創辦的攝影主題書店「目圍書店」,秉持著「你想的到的我不一定會有,你想不到的我可能會有」的獨特經營風格,提供超過四百種以上供內閱的攝影書籍,不論是攝影迷,或是出於好奇前往一探究竟的讀者,都能在這裡與攝影有一場出乎預期的相遇。

拿起相機,按下快門!攝影無所不在。 (林旻萱攝)拿起相機,按下快門!攝影無所不在。 (林旻萱攝)

林思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國尋找「古本」,別人眼中既沉重又昂貴的攝影集,她卻能洞見其中的創意。好比《Astres Noirs》,影像均由手機拍攝,但藉由黑色紙張搭配銀色墨水的印刷,營造出魔幻的氛圍,猶如呼應攝影即在捕捉日常倏忽閃現的靈光一瞬;或者《雙囍》,以中國傳統婚宴場合獨特的敬菸文化為題,書殼即是一比一的「雙囍牌」菸盒,這批來自不知名素人攝影師所拍攝的廢棄底片從此華麗轉身,在攝影迷中點燃話題。

林思萱說,攝影門檻可高可低,學院派的精闢分析,或者簡單的直觀詮釋,都能同時並存,沒有孰對孰錯,一切取決於觀者的觀看方式;不過,攝影就是日常的衍生物,因此再生活不過。

她以1996年獲日本木村伊兵衛賞的攝影集《Silent Mode》為例,攝影家瀨戶正人在未經告知的情況下,拍攝電車上多位女性乘客的肖像,並集結付梓,事後,卻引發這些女性對攝影師集體提出控訴,此案以後,日本政府規定,所有的日本手機都必須有快門聲,無法靜音。

曾經有長時間都只是一名業餘愛好者的她,後來才毅然決然選擇以攝影為職,這樣的背景,也讓林思萱與許多學院派的攝影師觀點大不相同。她有意識地面對一般大眾,將空間打造得平易近人,即便對攝影毫無概念的客人,也能自在出入,內閱區設置了大面積的榻榻米,或坐或臥,所有人都能找到自己最舒適的方式,而閱讀攝影集時常得借助周邊知識的旁徵博引,因此林思萱鼓勵客人討論,她自己也會向客人分享心得。

以推廣為志的她,特意在店中埋下伏筆,在收訊不佳的廁所,擺上傳統底片相機,供客人免費使用,她再將拍完的底片拿去沖洗,並在Instagram 上發表,藉此鼓勵客人,既然無法上廁所滑手機,不如身體力行參與一場行動攝影展,畢竟,攝影藝術就發生在日常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