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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數位史料考古 台灣何以成為今日的台灣
2023-07-20

台灣圖書館擁有最多日治時期的資料,2007年開始進行數位典藏計畫。

台灣圖書館擁有最多日治時期的資料,2007年開始進行數位典藏計畫。
 

當我們翻開兒時的相簿,總會勾起幾分酸甜的回憶;那些經歷與過往,造就了現在的我們;如果把這種情懷擴大到30年前、50年前,或是100年前,我們所居住的家鄉、城市或是國家,是否能串聯出你我父親和祖先當年的生活情境和歷史際遇的蛛絲馬跡,找出那些孕育我們現處時代的養分?

 

拜現代科技進步之賜,無論是老照片、舊報紙、圖書資料、地理圖資或是影片都能將之數位典藏,並能藉助詮釋資料(Metadata)建置,利用關鍵字快速找到資訊,或是成為進入實體資料庫的鑰匙,把過往我們所不知道,或是被遺忘的歷史足跡一滴一點地重現,讓我們得以逐步拼湊出歷史的原貌與真相。

數位典藏,鮮活的台灣歷史

進入到「台灣古寫真上色」網站或臉書,會看到一幀幀色彩艷麗的老照片,無論是台北最早的公車,全身銀亮地出現在市區的畫面,讓人忍不住地想進一步窺探1930年開始營運的「台北市營乘合自動車」巴士行駛在台北街頭,究竟當時搭乘者的樣態,以及他們生活的環境是如何的光景?或是騎在馬上精神抖擻的軍人們,護衛乘坐敞篷馬車來台巡視的日本裕仁皇太子(之後的昭和天皇)掃街的照片,引人想一探1923年4月16日搭乘戰艦「金剛」來台的裕仁皇太子,在基隆港上岸,足跡遍及基隆、台北、新竹、台中、台南、高雄、屏東,12天的行程是如何度過的。

網站裡鮮豔的照片,原本是數位典藏下珍稀的古老黑白照,在獨立書店「聚珍.台灣」經營者王子碩翻閱了無數資料,確認了台北早期公車的顏色,並且比對日治時代衣物與建築的色彩,甚至親訪時代的經歷者,才將這些老照片手繪上色,試圖還原當時的風采。如此鮮活的畫面,讓我們猶如時空旅行者,穿梭在百年之間的時空角落,和古人一起見證當時的場景。

不僅是老照片,數位典藏的影片也能串起許多珍貴的記憶。例如聯合報系經營的「報時光」網站,打開「歷史映像」,就會看到許多重要事件以影片加上文字的完整呈現。例如昔日台北大同區的地標「建成圓環」,如何從日治時代崛起、演變成庶民小吃的地景,爾後又經歷商圈沒落、重建、再沒落,到今日成為市民圓環廣場休憩空間。短短影片把一段市民們共同的回憶複製重現,也讓沒機會參與這段歷史的人重新認識老台北的過往。

另外,由中研院建置的「台灣日記知識庫」收藏了許多在台灣史學上具影響力人士的日記。檢閱這些當事人的私密日誌,不僅得窺他們當時的看法並呈現社會變遷的軌跡,也反映了他們所處時代的各種思維,是研究台灣史重要的參考素材。而且因為是私人日記,會出現許多不為人知的軼事,讓後人在解析歷史的同時,有了更真實而生動的畫面。
 

數位典藏把有保存價值的實體或資料,透過數位化方式轉製,圖為中研院建置的「台灣日記知識庫」。

數位典藏把有保存價值的實體或資料,透過數位化方式轉製,圖為中研院建置的「台灣日記知識庫」。
 

本土化浪潮,推進台灣文史數位化

1980年代是台灣風雲變動的時期,解嚴後的在地思潮興起,台灣本土價值的論述逐漸受到重視,本土化運動鼓舞著更多人去認識自己生長的土地,在文學、繪畫、音樂、舞蹈、劇場等各領域,「台灣學」風起雲湧。2000年台灣首次的政黨輪替,政府更積極推進台灣文史研究,學院裡的台灣學研究蔚為風潮;除了既有的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系之外,國立的成功大學、清華大學和台北師範學院(現國立台北教育大學)陸續成立有關台灣文化、語言、文學的研究所,連帶地出現了大量對於台灣文史資料的需求。與此同時,擁有文史資料的圖書館和學術機構在政府的資助下,開始陸續推動館藏數位化的工作。

「以國立台灣圖書館為例,前身是1914年創立的台灣總督府圖書館,擁有最多日治時期的資料。圖書館在2007年成立『台灣學研究中心』,接受教育部補助進行數位典藏計畫,之後逐年完成各種數位資料庫。」國立台灣圖書館館員,同時也是台灣史研究、史普學者蔡蕙頻談到,數位典藏是指將有保存價值的實體或資料,透過數位化方式,例如攝影、掃描、影音拍攝、全文輸入等方式轉製,再加上詮釋資料的描述,以數位檔案的形式儲存;它需要大量人員操作和儲存設備,因此,圖書館等單位選擇與擁有數位典藏相關技術的業者合作建置資料庫,例如漢珍、大鐸、飛資得等業者,便是與各大圖書館或典藏單位合作推動數位典藏。

典藏史料,解析歷史

透過數位典藏資料的研究,小至讓我們認識一個人,大到可以改寫歷史。例如台灣人對原住民九族的認識,是來自日本人類學家鳥居龍藏,他多次來台調查原住民,足跡遍布台灣本島及蘭嶼、綠島等地,為台灣原住民留下許多影像和田野調查紀錄。他把台灣原住民粗分為平埔族與高山族,而高山族又分為泰雅族、賽夏族、布農族等九族。這樣的分類一直沿用到1996年「原住民族委員會」成立後,在學者更細部的考究下,才在近年陸續擴增認定台灣原住民到16個族群。

又或者是「羅發號事件」(亦稱「羅妹號」事件),是1867年美籍商船羅發號(Rover)因船員誤闖排灣族領土,被當地人視為侵略者,與台灣原住民族爆發的外交事件。此後數年間,清兵、美艦、日軍先後兵臨恆春半島,也改變了台灣後來的命運。在美國國家檔案局收藏的《廈門領事檔案》微縮捲資料(由漢珍數位圖書取得並建置成數位出版品),共15捲,涵蓋了1844年到1906年間美國駐廈門領事館提交給美國國務院的政府公文,內容包括了1867年美國海軍少將亨利貝爾(Henry H. Bell)功敗垂成的台灣探險行動、美國駐廈門領事李仙得(Charles W. Le Gendre)與原住民所達成的船難救助協議(即「羅發號事件」),以及日本對台灣的探勘及佔領等等的歷史事件。許多重要史料都包含在這一系列的數位化檔案中,為台灣史研究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數位典藏的史料中,近年來以老照片最受人青睞,因為日治時期留下的台灣文史資料,不少是以日文寫成的,一般人很難運用,老照片卻能跨越這層障礙。」除了老照片,蔡蕙頻也提到《台灣日日新報》,這份日治時期台灣發行量最大的報紙,除了曾短暫發行《漢文台灣日日新報》之外,本身即有日文欄和漢文欄,其內容記錄日治時期有關法令規章、時事新聞、社會現象等時代縮影,內容豐富多元,廣為研究者利用。不僅如此,《台灣日日新報》的號外頗有看頭,例如1928年6月韓籍人士趙明河刺殺日本皇室的新聞號外、台灣史上第一次官辦選舉「市會議員及街庄協議會會員選舉」(1935年11月22日),已成為研究台灣歷史最具價值的史料之一。不過,報紙類向來是最難被數位典藏的,因報用紙張易脆化且保存困難,再加上報紙版面資訊豐富,將全數資訊分類建檔是大工程,更凸顯出漢珍建置《台灣日日新報》資料庫的價值。
 

電影人魏德聖把日治時代的霧社事件改編成電影《賽德克.巴萊》,當中的布景搭建、衣著考究,都是從大量史料中抽絲剝繭轉化成影像。(莊坤儒攝)

電影人魏德聖把日治時代的霧社事件改編成電影《賽德克.巴萊》,當中的布景搭建、衣著考究,都是從大量史料中抽絲剝繭轉化成影像。(莊坤儒攝)
 

轉譯助攻,輕歷史書寫

當電影人魏德聖從台灣史料中發現了一則有趣的故事:為何在日治時期會出現一支由漢人、原住民和日本人組成的棒球隊?分屬不同族群的他們,不但一舉拿下了全台冠軍,更遠征日本甲子園。他把這個故事寫成了電影劇本《KANO》,而且為了還原當時場景,運用數位資料庫,做了許多文史考究,還進行田野調查及訪談當時的參與者,最後把這部勵志的故事搬上銀幕,獲得國內外一致的好評,讓台灣社會再次燃起棒球魂。還有把「霧社事件」改編成電影《賽德克.巴萊》,魏德聖透過影像拍出日治時代台灣的故事,當中日本駐在所的搭建、衣著的考究,都是從大量的史料中抽絲剝繭,轉化成具體的影像,讓民眾容易親近。

把枯燥的文史資料轉化成讓人感興趣的創作,轉譯者需具有歷史學的訓練背景,還有巧妙結合爬梳資料與說故事的能力。蔡蕙頻舉例,記者出身的陳柔縉,是「輕歷史寫作」的代表者,出版多本日治時代社會和生活相關題材的輕歷史書籍,例如《廣告表示:___。老牌子.時髦貨.推銷術,從日本時代廣告看見台灣的摩登生活》、《人人身上都是一個時代》、《台灣西方文明初體驗》等,她從數位資料庫抽絲剝繭,從蒐整的各式遊記、日記、信件、報紙等資料中整理出一個主題,再以故事性的敘述,還原那時候人們的生活樣貌,讓讀者無障礙地吸收,成功地讓更多人認識日治時期下台灣人的生活。另外,有許多單位在推動策展,或是進行史料轉譯、影視創作,如《茶金》、《斯卡羅》,甚至線上遊戲如《返校》等等,都需透過轉譯者的助力,把歷史說得迷人且有趣。

蔡蕙頻舉例,如果說80年代以來開展的「台灣學」是一架飛機,那麼資料庫、數位化就是讓飛機趁勢而起的風。我們的島,身世複雜多元,各族群如荷蘭、西班牙、鄭氏王朝、清朝、日本都曾在島上交手,成就了文化多元樣貌。我們也曾經歷過噤語的年代,如今迎來自由開放;隨著資料開放,數位化、資料庫的助攻,多元近用的落實,雖然無法在時空旅行,但是可以在數位史料中考古,探究自己的身世,唯有更加認識自己,才能向世界說台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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